2019年2月11日
今個新年特別逼,年初一至初三共有62萬人次內地旅客訪港,按年激增37%;零售商卻紛紛喊苦,謂生意額較去年大跌,「旺丁不旺財」。單看客量增加毋須太欣喜,但生意額減少也不必恐慌,實際上反映旅遊業形勢變化,隨着內地海淘(海外網購)日益普及,名牌專櫃和免稅店也愈來愈多,很多人來港不再為掃貨,而是消費於觀光、餐飲等服務領域,帶來的生意額比不上一個名牌手袋,為經濟貢獻的附加值卻未必遜色。這原屬本港旅遊業「升呢」轉型良機,然而不少短視者殺雞取卵,瘋狂引入廉價劣質團,既糟蹋訪客,又苦了市民,還葬送本港國際聲譽。
「旺丁唔旺財」實非始自今個農曆新年,據入境處統計,2018年訪港旅客達6515萬人次,按年增加11.4%,創歷來新高;當中5104萬人次來自內地,按年增加14.8%。在內地旅客當中,過夜和不過夜旅客分別為1990萬和3114萬人次,按年增加7.4%和20.1%,很明顯「不過夜」旅客屬主要增長來源。
訪客增生意跌三大原因
與此同時,據旅發局最新數字,過夜旅客的人均消費額繼2017年下跌2.4%之後,去年第三季續錄得1.7%按年跌幅,顯然跟客量增長背道而馳,甚至連通脹率也跑輸。因此,很多零售商戶在今個新年抱怨生意額下降,實在不太令人驚訝。
對於上述趨勢,背後存在三大因素:
一、隨着「大灣區」融合,加上港珠澳大橋和高鐵香港段等跨境基建開通,愈來愈多商務人士在一日內往返香港和內地,帶動「不過夜」旅客增加;
二、同樣由於大橋和高鐵開通,有旅行社引入大量「一日遊鴨仔團」,自去年起逼爆東涌、土瓜灣等地區,今年新年期間情況變本加厲,令「不過夜」打卡客進一步激增;
三、「過夜」旅遊人均消費下跌,關乎內地已有愈來愈多渠道購買名牌手袋、名錶、信得過奶粉等產品,很多旅客不再像往年般志在購物,而是着眼於觀光、餐飲、行山、看展覽,以至於醫療(包括接種疫苗、身體檢查、治療重病)和美容等其他服務領域,以及購買保險和管理財富等金融領域。
旅遊業轉型面臨兩困境
若單從生意額看,旅客在四日三夜期間盡情觀光和飲食,消費金額也可能不如一個名牌手袋。但評估經濟體的受惠程度(計算GDP),看的並不是賬面生意額,而是附加值(Added Value);例如一個名牌手袋進口價1.2萬元而零售價1.4萬元,對GDP的貢獻最多為2000元。一般而言,服務業的附加值比重較大(賬面收入扣除物料和場地成本)。所以判斷旅遊業市道和前景,不宜只着眼生意額變化,更須留意消費模式轉變。
正因如此,現在本應是本港旅遊業升級轉型的良機,畢竟隨着內地市場不斷開放(例如在貿易糾紛談判後,勢必大降美國產品進口關稅)和進步,香港建基於自由港政策及品質保證之「購物天堂」地位難以長食長有,必須循價值鏈向上攀登,即俗語所謂「增值」,開拓更多能吸引內地及海外旅客的高增值服務,方可保持領先優勢。
然而,本港旅遊業之轉型現時面臨兩大困境,一是以「土地」為首之各種社會容量有限,不可無節制地增加旅客人次數量,否則既談不上能提供優質高增值服務,更會令本地居民日常生活受到干擾。近年來,香港經常被國際旅客選為「最令人失望旅遊目的地」之一,甚至曾被台灣人評為「最令人討厭旅遊城市」第一位,主因正是過於擠迫以及服務欠佳,這明顯跟本港旅遊業應有之轉型方向徹底矛盾。
摒棄短視 盼自律自強
另方面,從政府到旅遊業界都充斥短視觀點,一味以增加旅客數量作為功績,並借此賺快錢,孰料這無異於殺雞取卵,令本港的國際形象和聲譽每況愈下。試想像,一個歐洲旅客來港遭遇惡劣經歷之後,不但其本人起碼十年八年內都不會重訪,回國後更會向親朋戚友及在社交網絡上抱怨,甚或會影響當地企業來港投資營商,以至於學術和文化交流,對本港經濟和社會的長遠損害難以估量。
即使是內地政府,在這方面也有更長遠眼光,包括在2013年推出《旅遊法》禁止「零團費」劣質旅行團。但觀乎自去年起逼爆東涌和土瓜灣的「一日團」,很多都是以不合理的超低價招徠(百多元人民幣包交通和兩餐),卻有近半旅遊時間都是在特定店舖「勸誘」團友們購買不知名品牌金飾和朱古力,實屬「零團費」借屍還魂。
本港是自由經濟社會,商界在合法範圍內的賺錢行為不能被干預。長遠只能寄望業界自律自強以大局為重,加上港府及旅發局、旅遊業議會、旅遊促進會等機構加強引導和建設,營造便利和吸引業界轉型的環境(例如旅發局近年舉辦美酒佳餚巡禮、單車節等活動,以及旅促會早前介入協商「一日團」分流),本港旅遊業方有望成功「升呢」。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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