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7日
聯儲局主席耶倫疑似「鷹轉鴿」再次震動市場,她上周五在波士頓聯儲銀行研討會拋出「高壓經濟(high-pressure economy)」政策概念,暗示可能容許通脹率超過原訂的2%目標水平,藉以刺激需求和就業,令經濟「真.復甦」。這其實反映全球、尤其美國決策者已經無計可施,出盡法寶仍未能令經濟回復強健,惟有死死氣返回QE放水老路,無異於把眼前難題掃進地氈底,留待下一世代承擔。此政策若落實,意味全球持續水浸,包括香港樓市在內的美元資產難免繼續在「高壓」下熱爆。
耶倫強烈鴿派訊號
當日研討會主題為「難以捉摸的『大』復甦:未來商業周期動能之成因與影響」(The Elusive 'Great' Recovery︰ Causes and Implications for Future Business Cycle Dynamics)。從這個水蛇春般長的演講主題,大家勉強可理解,顯示各方對於「『大』復甦」(即持續而顯著復甦,並非曇花一現死貓彈)能否及何時上演尚存疑問,於是紛紛諗計,希望拆解困局。
作為主講嘉賓之一,耶倫當然沒有明確表態聯儲局將實施「高壓經濟」政策,只是以學術討論包裝,拋出一個問題:「美國經濟動能遲滯令人深憂,我們是否需要更進取(aggressive)的動作來推動經濟重返正軌,例如短暫實施『高壓經濟』政策,容許通脹率在短期內偏高,藉之製造強健(robust)的總需求以及緊俏(tight)的就業市場?」
表面上看,這只是提問而不是表態,但耶倫身為聯儲局主席,誰都清楚其一字一句都會被人用顯微鏡研究,不可能享受客觀學術探討的自由。所以她這番講法,無疑是放出很強烈的政策訊號汽球。就像女友問「聖誕假去日本好不好」,或者老闆問「幫我處理這個檔案好嗎」,當然並非純粹提問,背後早有預設答案。
暫時容忍通脹超標
「高壓經濟」並非全新概念,早於1973年由「痛苦指數」(Misery Index)之父、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前主席奧肯(Arthur Melvin Okun)在其論文提出,意指經濟增長、就業水平和通脹率「三高」之經濟形勢。作為新凱恩斯學派大旗手,奧肯認為在經濟失去動能、人民生活困苦,甚至陷入滯脹(stagflation)時,不應再死守通脹目標,寧可兩害取其輕,容許通脹暫時偏高以刺激經濟重返正軌,重新搭建社會向上動流階梯,促進良性循環。
然而,奧肯未能有力地論證通脹超標對經濟的利弊,加上美國隨後在七十和八十年代主要面對高通脹威脅,時任聯儲局主席「雪茄伏」伏爾克(Paul Volcker)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降服通脹惡龍,亦令各國央行更深信高通脹是最該防範的頭號風險,所以奧肯的「高壓經濟」政策理念從未成為顯學。正因如此,耶倫今次突然重提這個冷門概念,背後動機就更惹人揣測。
講到底,自2008年金融海嘯爆發至今超過8年,在各國大力量寬放水下,以美、歐、日為首的發達國家經濟增長仍似有若無,就像該波士頓研討會主題所謂「難以捉摸」(elusive),遠遠未恢復到耶倫口中、在2008年之前的強健水平。儘管大家心知肚明,這輪經濟停滯不可完全歸咎於金融海嘯餘波,同時亦關乎正常經濟周期輪替,以及新舊經濟轉型期間的全球產能過剩。
難題留給下一代
正路來說,各國政府應該接受這輪經濟停滯周期,並忍痛淘汰落後產能,靜待新經濟動能成形,經濟便會重返增長周期。就像一個人患上重感冒,與其狂啪類固醇和興奮劑、強行提振精神,其實更應臥床靜養、固本培元。但正如木心詩作《從前慢》所述,現代人缺乏耐性,一個政府若坦白告訴國民「經濟差,但我們沒特效藥,大家耐心捱幾年吧」,隨時會被選民踢下台。所以奧肯提倡的「高壓經濟」理念,便相當切合各地政府的短期利益目標。
聯儲局倘真的實行「高壓經濟」政策,那便意味加息步伐將顯著放緩,後QE階段的超低息很可能長期維持,直到經濟和就業確定重歸強健正軌。但長遠而言,這等於把眼前的產能過剩、經濟轉型等難題掃進地氈底,不惜繼續大力放水干預資源配置,漠視超低息環境造成的盲目投資、資源浪費及資產價格畸形,只為買來短期的歌舞昇平,最終把難題留給下一世代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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