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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26日

鞠白玉 北京內望

麒派藝術家Michael Chow

自十二歲離開中國,六十多年的海外生活,周英華(Michael Chow)的文化背景充滿着複雜性,他的上海話依然流利,普通話則夾雜着大量的英文,他是藝術家、收藏家、餐廳老闆、茶葉巨商、潮流人士,他更是京劇大師周信芳之子,一個血脈的標籤令他總是在說:很簡單,我就是一個中國人。

他的藝術家身份前面綴有「麒派」的名頭,標識着他的出處來源。

在北京的個人展覽共展出他創作的十二幅抽象繪畫作品,十一幅安迪華荷,讓米歇爾巴斯奎特等藝術名流為他專門繪製的肖像,以及他的父親周信芳在二十世紀初演出的文獻照片和電影。

黑色短袖T恤,油彩牛仔褲,戴着倫敦老牌眼鏡店專為他訂製的「Mr Chow」圓眼鏡,他的見面方式是遠遠地就伸出一隻拳頭等你和他對碰,而非握手。一個一輩子都在提着一口氣生活的人,似乎從不曾倦怠。

把苦變成甜

早年在中央聖馬丁學院繪畫與建築系的學習,並未讓他在一開始就如願當成藝術家。「那時中國人沒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國家的文化處境糟糕,人是最最卑微的。」對於有人猜測他的母親裘麗琳送他出國時也一並併讓他帶走了巨額財產,他十分驚訝。「只有一點點錢,幾近一無所有,否則我不會吃那麼多苦。」

「在英國,甚至在美國 ,沒有人知道周信芳是誰。我後來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赤手空拳打拚來的,說我靠父親的名望,太不公平。」而他承認唯一繼承來的是家族的精神:「那就是表現主義,創造力,堅忍的心,這種表現的能量必須是生活有很大的起伏,吃很多苦頭,有節奏,有腔調,我這一生和我父親最像的地方就是無時不刻在衝向目標,而我周家的拿手好戲,就是把苦變成甜。」

七十五歲的周英華提起父母雙親和上海的童年生活,無論是幸福或傷痛都彷彿一切仍在咫尺,洋房大宅,富家小兒,直到在英國成為寄宿學校的瘦弱男生,在孤獨隔絕中從未收到過家信,直到十年後母親來英國看望他,接機前他才將臉埋在手裏:為什麼讓我這麼小就離開?而後他與父母再未謀面,雙親日後在大陸的悲涼境遇,讓周英華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以家庭離散為代價將子女皆送往海外。

內心最自然

周英華是強勢的,半世紀來為財富和尊嚴的打拚給他一種頗為硬朗的性格,一切都勢在必得的勁頭,他朗聲道:「要麼活,要麼死,而我活下來了!沒有任何一件好事是容易的,但只要人力所及我就絕不畏懼。」

從兩年前他才重拾畫筆開始繪畫,但他認為四十六年來將中國最精緻的餐飲,推介給全世界的名流也是他的一部作品,「如果母親當時真的給我留了一大筆錢,我還會有這番經歷嗎?我把這些年所有的生活當成一個戲劇舞台,把這齣戲,唱下來了。」

藝術於他而言仍然是最為高貴的職業,「最能反映時代精神的即是繪畫」,而周英華認為真正屬於自己藝術生涯的時刻到今天才算真正到來,「我年輕時想跨越種族文化是多麼艱難的事,到今天你們絕不要錯過這個時代。」

六十年代末開始,從穿着、生活方式、餐飲、收藏,周英華都在用獨具一格的審美獲取影響力,而人們最津津樂道的是這個中國男人以什麼樣的魅力,獲取格蕾絲與周天娜這樣兩位女神級人物的青睞,這個話題在周英華的中國之行裏始終諱莫如深,坊間的傳說於他而言仍是舊日生活的隱痛。

「無論對人對物,我的最高審美都是自然二字。這也是中國的哲學,不管在西方文化裏生活多久,我都始終好好保護我的審美根基。自然是什麼呢,是獨屬你自己心裏升起的,別人塞給的,就不要。」

撰文 : 鞠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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