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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5日

潘天惠 訪談錄

消委會四十周年推動可持續消費
主席黃玉山:心意毋須販賣

明星要包裝,五音不全都可以做歌星;商品要包裝,成本十蚊都可以賣到一百蚊。

包裝對現代人而言,既是美化產品,也是「販賣」心意,禮物包得愈美輪美奐,愈能表達送禮者的誠意足秤,絕對落足十五両五錢又五錢。

今年,香港消費者委員會踏入第四十年,上任兩年的主席黃玉山,暢談消委會過去數十年的微妙變化、消費文化如何由低層次走進高層次及現時積極推動的「可持續消費」究竟是何方神聖……

1974年4月2日,影響幾代香港人的消費者委員會正式成立,行會成員簡悅強爵士出任首任主席, 最初消委會的主要任務不過是監測街市價格,視察豬肉佬有沒有呃秤,現任主席黃玉山簡介消委會的歷史任務:「當時本港的商人不太誠實,店舖賣過期產品、賣假貨或者賣菜不足秤,我們主要派人去街市,再報價給公眾知道,任務簡單。」

今時不同往日,消委會不再只是播放給師奶聽的報價機器,而是揭發以不良手法經營的商店,一旦「黑店」被點名,幾乎必然要關門大吉,黃玉山微笑道:「1976年《選擇》雜誌創刊,之後我們開始做產品測試,與國際消委會實驗室合作,還有本地大學,產品五花百門,由雪櫃、食品、汽車、金器等等,從科學角度解釋產品優劣,當然我們依然負責市場監測,親自落區視察價格,同時每隔一段日子推出詳盡的研究報告。」

「消委會先向不誠實店舖發出警告,警告無效的話,就會公布名字,老實講,如果店舖名字一旦公開之後,基本上十間有九間執笠,前幾年我們主要巡視遊客常去的相機舖,因為不時傳出那些電器舖的經營手法不老實,我們會派臥底假扮客人一試究竟。」然而,消委會並沒有執法權力,也沒法拉人封舖,黃玉山補充一句:「別人說我們是無牙老虎,但我們是會『嗌』的老虎。」

消費者要求提高

消費文化不像政改可能原地踏步,而是與時俱進,那麼消委會是怎樣適應時代巨輪向前推進呢?

黃玉山承認消費者的要求愈來愈高,問題的複雜性也相對增加,「我們每年大約收到三萬個投訴,以前市民是寫信投訴,現在會打電話、發電郵,甚至希望即時回覆,我們也會全力滿足消費者的要求,而且我們也要處理投訴消委會的投訴,絕不簡單,但我們妥善處理市民的投訴後,許多人寫信感謝和表揚我們,一切都值得的。」消委會一直致力教育消費者權益,每年數以千計學生參加活動,最近更有四十周年漫畫展,邀請《老夫子》的作者王澤、Tina Ko等創作關於消費文化為題的作品,以貼近大眾的方式感染香港人。

「消委會見證了消費文化由低層次走向高層次,以往只談那個豬肉檔呃秤,現在進一步關注到產品安全,或者某種食品對人體會否有危險,前幾年較多人投訴的是推銷手法、相機、音響、美容院入會收費等,現在最多投訴的是電子產品,特別是手機月費服務。」

「新興的投訴則是團購和網購,比如說,網上訂機票後,機票日子與當初所訂的不符;又比如說,網購酒店自助餐,最少一次過要買十五張自助餐劵,有些人會拿來請客,但購買後才發現無法同時訂位,隨着商業模式改變,投訴種類可真是琳瑯滿目。」黃玉山說時勞氣,但臉上一直保持笑容。

然而,有說這年頭的投訴文化充斥每個角落,消委會間接成為推手,黃玉山坦言不敢苟同:「兩者沒有直接關係,自古以來,說時容易做時難,投訴是需要put effort,寫電郵和打電話前你都要記低基本資料如店名、產品編號之類等,不是人人碰到問題都會投訴的,有些人性格上喜歡投訴,有些人嘴巴上習慣抱怨,但無論如何我覺得投訴最緊要合理。」

「消費者愈來愈着重自我權益是大勢所趨,全世界都一樣,內地的消費者協會很受歡迎,澳門和台灣都有,而且台灣的消費者保護協會更加激烈、激進,因為那邊的資金來源主要來自民間,很多人是義務性質,做法很前衞,影響力不容小覷。」消委會誕生四十年,對兩岸四地的保護消費者權益產生的影響無遠弗屆,黃玉山亦指內地起步遲,但進步快。

「內地每個城市都有各自的消費者協會,科學監測仍未跟得上我們,但進步很大,而且消費者立法比我們走得更前,去年立例規管網購,指明網購七日內原額退貨,消費者毋須給予理由,只需要付郵費便可,我相信此法例難以移植到香港,各界肯定嘈到拆天。」

同時擔任香港公開大學校長的黃玉山,說出一段大學常見的消費現象,「記得以前在加拿大讀大學時,有些同學要做presentation,為了省錢,會去百貨公司買一台幻燈機,用完後再退貨給百貨公司,有沒有一竹篙打一船人也是有疑問,如果人人買了衣服回來穿七天之後退貨,對方豈不是肯定執笠?」

是時候反思消費

黃玉山曾任科大副校長及城大副校長,現時同時是港區全國人大代表,過往擔任的政府公職不計其數,包括早期的濕地諮詢委員會主席、課程發展議會主席、教育統籌委員會委員,至近年的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委員、香港學者協會主席及香港獸醫管理局主席,本身畢業於加拿大麥基爾大學,考獲植物生化學博士,亦是英國生物學會院士,曾在學術界神盾級雜誌《科學》發表論文,當初為何會對風馬牛不相及的消委會感到興趣呢?

「政府起初找我商量接手時,我認為對社會別具意義,消委會的牽涉面廣而深,大到買車買樓、小到買奶粉尿片,都同我們有關;其次,我自己在高等教育、科研、環保方面經驗豐富,在可持續發展的研究有一點貢獻,也對產品檢測感興趣,這方面也算是學以致用。」作為典型學者的黃玉山,為人低調,雖為政府服務多年,但直至接掌公開大學的校長舵手位置後才逐漸見於各大媒體。

「可持續發展大家聽得多,但可持續消費就未必聽過,這是消委會近年積極推動的概念。」黃玉山認為保護環境人人有責,消費者付鈔前必須停一停、想清楚,「如何把可持續發展的概念用到消費之上,這是很有意思的,過往社會為了發展而過度消費和過度包裝,現在是時候一起反思。」

香港確有不少消費者會趁大減價掃貨,以為多買多慳,但事後可能會發現多年前買下的衣服一次也沒穿,或從雪櫃深處找到變壞幾年的冷凍食品。「可持續消費這個詞大約在七八年前開始有人提出,我也是近幾年才開始接觸,在消費層面上,我們照顧地球的承載能力,為下一代着想,減少對地球造成破壞,問問自己會否經常購買一些沒用的東西,買了過多的食物擺到過期。」

欲扭轉消費文化

可持續消費包括減少包裝,黃玉山認為中國人的送禮文化根深蒂固,卻忽略了背後愈美麗愈「有毒」的禍害,「包裝要靚要厚要多,就算買盒月餅都要大盒啲,內地甚至有鍍金版,一方面表示豪氣,一方面是誠意,包裝漂亮一點,女朋友收到禮物也開心一點,這是商人在販賣心意,消委會如何說服別人減少包裝呢?我相信還要一段時間的努力。」

「想深一層,包裝也可以很有品味、創意和特色, 盛載到心意之餘,同時又不會損害地球,在歐洲我見過用電話簿的廢紙做包裝,很有心思,設計很美,成本很低,但成為藝術品,一樣價值不菲,證明經濟和環保是可以並列。」黃玉山透露訪問前一天,消委會剛成立可持續消費小組,邀請城大譚鳳儀教授在內的幾位專家,加上律師、消委會會員等嘗試找到符合香港特色的可持續消費文化。」

欲扭轉過度消費文化,消費者再教育是必經之路,身為科大創校成員的黃玉山,早與教育界結下不解緣。「我特別喜歡同學生聊天,自己在威靈頓中學畢業,曾在母校教了一年,由加拿大的麥基爾大學回港後,曾到理工大學任職,1985年在中大任教,後來加入科大時,地盤當時還是一片爛地,生物系只有我一個人,由設計、招生、實驗室設計和購買儀器全部一腳踢,哈哈!」

「如果你問我點解對Bio感興趣,或者是中三的Bio老師教得好好,那時候我們也沒講什麼理想,更沒想過飯碗問題,總之就是見步行步,幸運地,自己在研究方面有點成績,我在香港成績只算中等,第一年在外國進修馬上發奮圖強,埋頭苦幹考到八科全部A級,五年全靠獎學金,加上為教授做研究,收入相當可觀,應該等於工程師的月薪。」回憶異鄉揚威的雄風,黃玉山不期然露出了自豪的眼神,「而且加拿大蒙特利爾的文化氣息很濃,對我人生觀的構成很重要,同時也因為人在異鄉,愈是感到國家觀念,最簡單是當地人問:『Are you Japanese?』我會答:『No, I am Chinese.』慢慢加強了身份認同。」

胺基酸成分破解

記者把焦點由加拿大拉回香港,說起極右思潮重新抬頭,黃玉山不諱言獅子山精神本來就沒有排他性:「我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認為教育改變人生,以前的香港如果也舉起本土主義的旗幟,便沒今日的成就,我明白部分年輕人覺得慢慢失去身份認同,但首先要明白香港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宋朝古井已經是明證,而我們有一國兩制就該互相尊重和包容,毋須過於強調本土主義,有違獅子山精神,更削弱了競爭力,對於國際城市的香港也是奇怪的。」

「沒有東西是必然的,只有勤力是立於不敗之地, 所有勤力的人未必成功,所有成功的人一定勤力,青年人應該放眼世界,就算你講本土主義,也可以放眼世界,否則只會被周邊地區拋離。」黃玉山有感而發說。

臨別時黃玉山塞錢進記者口袋:「坊間現時有很多產品標示一些添加劑ABC,根本沒人知道是什麼,又話對腦部發育較好,是否有根有據呢?我們現正密切留意。舉個例,有奶粉說包含二十種胺基酸,其實所有食物都由蛋白質組成,蛋白質內就有胺基酸,胺基酸只有二十種,所以這樣說肯定沒錯,但人們聽起來覺得很勁,哈哈!」

撰文:潘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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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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