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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0日

陳鈞潤 戲上心頭

易卜生、難卜旦

連看三部新視野藝術節劇目,《黑色星期一》英、粵、印尼三語,卻是本地原創;《海達. 珈珼珞》有挪威原著、英譯藍本、英國導演,而粵語對白。前者包裝像黑盒實驗劇,卻在葵青劇院巨台上演。後者是傳統堂皇巨景時代服裝劇,卻在文化中心劇場環迴觀眾席包圍演出。《感冒誌》介乎兩者中間:大會堂、中型劇院、小圓台。

莊梅岩編、甄詠蓓導、演員參與創作的《黑色星期一》不是音樂劇,但音樂元素重:有「現場音樂」黃靖、有「音樂創作」梁基爵、還有「音響設計」劉穎途(再加劇情關鍵性的The Temptations半世紀前的My Girl)。音樂有時太響,演員戴上無線咪,仍然吃力地和音樂鬥大聲!故友瑞良哲嗣黃靖,吶喊唱法加上結他裝了擴音的金鐵交鳴,不是我的那杯茶!不過他的原創英文曲詞,很有創意,時押韻時不押很新鮮。《創世記》說頭一天神造了光,星期一是從黑暗轉光明的一天,而Judgment Day是世界末日,不可能每周一次,他就寫God paints the world black every Monday...God's Justice Day...希望只是法官黑袍,不是判死刑black cap!

黑暗開始光明結束

六段故事,都黑暗開始,光明結束。上班媽媽瀕危的婚姻,一首My Girl救回;推銷員絕望中遇到有生意眼的鐘點買家;醫生以巴西柔道點化新丁記者;印傭勸止厭世婆婆輕生;作曲家和懷孕失敗太太選擇養貓。只有黃靖夾band不成事,但這段各人用對白道出爽約藉口的WhatsApp內容連圖像(月亮、笑出眼淚),果真令人……笑出眼淚!

每名演員扮演兩個截然不同角色:暴躁上班媽媽和樂觀鐘點(韋羅莎)、充滿信心醫生和信心盡失丈夫(朱栢謙)、寵壞小學生和絕望推銷員(鄧智堅)、新仔記者和世故唱片監製(褟天揚)、印傭和練習生OL(郭翠怡)、女強人和厭世婆婆(陳敏兒)、「娶」入侯門作曲家和茶餐廳大叔(翟凱泰)、富家女太太和同事(陳安然),每人充分發揮演技!惜哉:是印傭而非菲傭,似乎只為給小學生機會講那句cheap clothes and bad English,卻削弱她與婆婆溝通困難的可信性:通常印傭廣東話不差、更不會用英文!她的印尼口音也影響到吐字不清:她最終勸止婆婆那句關鍵台詞我聽不到,事後問同場看戲朋友,她也聽不清,叫我問莊梅岩再轉告她!

看過《海達.珈珼珞》首演,次日下午與飾演茱茱姑媽(我跟英譯Auntie Juju譯做「茱茱姑姑」,排練中改了一字,信是為減低滑稽程度)的覃恩美,相遇於馬會泳池。我告訴她:很久未看過演員不用無線咪演戲,而四面觀眾、包圍着劇院中央四道紗幕、罩着claustrophobic演區,果然耳目一新。這位當年主演過海達角色的知交,轉述導演Adrian Noble觀察:香港演員綵排和演出之前,着重肢體熱身,不像英國演員着重聲音熱身。然而每人抑揚頓挫朗聲細語都投射清晰,我唯一有困難是聽海達(陳麗珠)lisp風味地提高聲線,信是為了音質上「鶴立雞群」:literally stilted(聲帶踩高蹺),表現她的上流貴族背景,不與俗人同聲同氣。演後分享會上,大家讚賞導演勇於嘗試:鄧樹榮表現喜悅,提議跳上桌,他同意:「頭一次見到這古板角色跳上桌!」

不與俗人同聲同氣

看易卜生和莊梅岩,生角都易於預測其角色發展;反之旦角較難捉摸:柳暗花明、出人意表!《黑色星期一》幾乎每段都由女角resolve死結(除了全男段)。《海》劇海達悶出來的擺布眾人與摧毀能力、詩雅(彭珮嵐)的質樸竟化身繆思、珠珠姑媽與女僕貝莎(姚潤敏)鄉土味的堅持,都變化莫測,多於走不出定性的儍得可愛學者(鄧樹榮)、脆弱得可憐天才(朱栢康)、奸得可怕法官(陳永泉)三位易卜生角。

《感冒誌》也是旦角比生角多姿,潘璧雲改編韓麗珠寓言:極權政府「殺死孤獨」,迫人「埋堆」conform,一個苦悶的困局!徹底消滅個人主義與獨立思想,包括我的感官:我只在李楓的哭喪女表演平喉子喉時醒來……還有,象徵主義的行房ritual時,鄰座小孩問媽媽他們幹什麼?

撰文 : 陳鈞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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