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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日

鄭志珩 訪談錄

神經生物學家葉玉如勇於面對失敗

葉玉如教授(Professor Nancy Ip),國際知名的神經生物學家,2004年奪得有「女性諾貝爾科學獎」之稱的「歐萊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傑出女科學家成就獎」,這個獎項舉辦了十六年,香港只有兩位得獎者。

在科研獲得成就,全因一顆貢獻人類的心。「做科研大部分時間都是失敗,要有這個理念,才不會放棄。」做科學家難,做女性科學家更難,目前她是香港科技大學理學院院長,日理萬機,仍能在事業及家庭中取得平衡,全靠家人的支持及體諒。對於教導孩子,她沒有特別方法,只是做好自己,以身作則。「是子女後來跟我說,以我為榜樣的。」

科研世界,一向以男性為主,我們熟識的科學家,大部分都是男性,例如牛頓、愛恩斯坦、愛迪生等。「根據統計,目前全世界的女科學家比例只佔科學家總人數的30%。」Nancy也深知這領域男多女少,她能夠突圍而出,全因由小開始,培養出對科學研究之熱誠與興趣。「多得中學老師教導有方,令我對物理、化學及生物等科目產生濃厚興趣。」

Nancy在嘉諾撒聖瑪利書院畢業,多得一眾老師的悉心栽培,令她除了對理科產生興趣之外,成績也名列前茅,中學畢業後成功申請到獎學金,遠赴美國波士頓升學,主修生物及化學。

畢業前一年,Nancy要做一項關於盤尼西林合成的藥理項目,一試傾情,認定了藥理學作為終生發展方向,繼而申請入讀哈佛大學的藥理系。「藥理學當中也有很多範疇,例如神經藥理、生化藥理等,每個lab都要試做。當試過腦神經科後,發現對它最感興趣,之後就主力在這範疇發展。」

腦部是人類最複雜的器官,即使醫學與科技到今日已發展得非常迅速,但對腦部的認知仍相當有限,例如學習、記憶的過程是怎樣運作?至今仍是個謎。「腦神經有太多未知的領域還未開發,單單這點已令我產生很大的好奇心。另外,現今還有很多腦疾病是不治之症,希望自己可以在這方面出點力,為社會以至人類作一點貢獻。」

熱愛研究不介意時間長

確立了志向,Nancy畢業後留在美國,曾在兩間藥業公司工作。「第二間就是負責腦神經基礎研究,希望藉此研發到新藥物,能夠醫治腦疾病,我覺得可以學以致用,工作得非常愉快。」

「哪為什麼突然放下美國的一切回流香港呢?」記者問。

作為女性,Nancy的人生決定也以家庭為先。「我有兩個小朋友,他們都在美國出生,難有機會接觸中國文化。我想讓他們學好中文,早已有回港發展的打算,丈夫剛巧又獲得香港公司的聘約,於是下定決心,回流香港。」Nancy補充,她在香港土生土長,也想將外國留學及科研的經驗,與香港年輕一輩分享,這是促成她回港發展的另一個原因。

1991年創辦的香港科技大學,打正旗號以科研為主,Nancy獲得一位教授朋友的提議及引薦,順利加入科大。「教授正為科大建立學系,他認為科大擁有最新的科研設備,學校宗旨又以研究為主,很適合我的發展路向,建議我一試,就此開啟我在這裏的科研道路。」

Nancy在1993年8月加入科大,轉眼間已二十一年個年頭,可謂與科大一起成長。「首批教授因為要創立學系、建立系統,全都具有很強的領導才能,
而且經驗豐富,我剛入來是做大學講師,屬初級職位,多得各位教授的帶領及教導,又給予機會讓我一同參與課程設計,邊做邊學,獲益良多。」

來到今日,Nancy已是理學院院長,除了繼續科研的工作,也要兼顧學院的發展,工作非常忙碌,但她從不言倦,並且愈忙愈精神。「我每天早上七點九必定準時回來,與department head開會,然後要處理行政工作、教學、科研等,放工回家都需要繼續工作,可幸我精於multi-tasking,而且工作時間愈長,代表我可以做到更多,所以從不介懷辛苦。當你享受所做的事,就不會介意時間長。」與大部分成功人士的說法一致,只要做着喜歡的事,多苦也願意。Nancy的子女已經長大成人,兩人都在美國發展,相聚的時間不多。「大概一年見兩三次吧,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再是小孩子般,要經常見面及陪伴,況且想見時用視像溝通也很方面呢!」話雖如此,記者看見Nancy辦公室告示板上,貼滿兩名子女不同成長階段拍的相片,可見這位具有科學頭腦的母親,和其他母親一樣時刻掛念着孩子。

從來毋須催促子女溫習

「但他們年幼時,你如何分身在事業上打拚,又同時照顧到家庭呢?」職場女性一般都面對這個難題,記者請她分享自身經驗。

「這的確是個很大的挑戰,我能夠兩面兼顧,很多謝家人的支持。」Nancy所講的,不單止是丈夫的支持,還包括子女的體諒。「他們一兩歲時,已開始明白,媽媽不能長時間在家照料,當然,我也盡量爭取時間與他們相處,每逢周末及放假,都會與他們一起度過。」

直至回流香港,他們都已經五六歲,更加懂得體諒,而最有效令媽媽放心工作的,是他們的自律性。「他們讀小學時,已經自動自覺做功課,有時我太忙碌,都不清楚他們何時測驗考試,但他們從來沒有令我操心,會自己溫習,『還不快點溫書』這些說話我從來沒有講過。」記者好奇她用什麼方法,令到子女建立了很強的責任感及獨立性,原來她自己也是後來才得知。「其實我沒有怎樣教他們自律,但後來傾談時才知,因為我當時回家後,也經常要做科研的功課,他們見狀有樣學樣,視為榜樣,自發地去讀書,後來從求學中發掘到樂趣,於是更努力去學習。」從不需要為子女擔心,Nancy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做科研,繼而獲得今日的成績。

子女以媽媽作為學習對象,但沒有跟隨媽媽走科研的路,而Nancy只想他們找到自己喜愛的事,然後努力去幹。「譬如說,女兒本來在史丹福大學讀生物,後來她發覺興趣不在此,於是找我傾訴。我跟她說,你喜歡讀什麼就讀什麼,只要想清楚就可以了,之後她轉讀經濟,尋回讀書的樂趣。」Nancy強調,將來的發展路向,必須要由心出發,如果一時三刻未清楚自己所愛,就花點時間嘗試不同範疇,一旦發掘到,就向着目標奮鬥。

發展路向必須由心出發

Nancy發現興趣在腦神經科,繼而全力發展,終於在2004年,奪得「歐萊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傑出女科學家成就獎」,成就非凡。這個獎項是專門表揚在科研工作獲得傑出成績的女性科學家,到目前為止,香港只有兩位女科學家獲此榮譽。「能夠獲獎,當然非常開心,但我認為女性在科研領域上,與男性無異,都是講求熱誠及決心,只不過女性在社會上要擔起做媽媽照顧家庭這項任務,因此女性科學家兼顧起來,比起男性較為辛苦。」

目前,科研領域對於女性的參與也愈來愈關注,以科大為例,2011年起也成立了Women Faculty Association,提倡女性在科研世界的關注度,以及分享女性在科研發展遇到的問題,並且鼓勵更多女性加入科研工作。「大部分放棄的女性,都是因為要做媽媽,兼顧不來,我當年也休息了整整一年,才能重投工作,其實今時今日的支援已經愈做愈好,讓媽媽可以得到充分休息,才返回工作崗位。」

對於科研,Nancy的熱誠一直有增無減,帶領的團隊經常獲得令人鼓舞的成績。今年7月,Nancy的團隊成功從中藥鈎藤中發現一種天然化合物,能夠延緩腦退化症病情,而每逢有新發現,就令她的科研心更為熾熱。「做科研最大的滿足感就是研究有新發現,哪管是少少的進步,但對人類有所裨益,已感到很欣慰。不過,科學家也知道,科研得到成果並不容易,當中大部分是失敗經驗,但成功卻是從失敗中累積而成,因此,必須要相信自己所做的,是對人類未來有所貢獻,不要輕言放棄,這是做科學家的基本條件。」

致力研究預防腦退化症

科研很講求團隊精神,不單只自己的團隊要互相扶持,與其他團隊也要通力合作,才容易獲得成果。「這是我跟學生經常強調,一個人埋首實驗室去做,一定不及大家一起努力,來得更有效果。」

Nancy是國際知名的神經生物學家,致力做腦神經基礎研究,找出它們的秘密,才能研製腦疾病藥物,尤其是難以醫治及預防的腦退化症。「目前為此,我們只有藥物去紓緩,減慢病情,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隨着香港人口老化,這個病會帶來更多社會問題及負擔,醫治腦退化症,刻不容緩。

「此症一旦病發,真的無法停止,所以近年我們主力做基礎研究,希望找到預防方法,或是減慢病發時間,也非常有幫助。」因為一般病人,通常在出現病徵才求醫,但有病徵代表已經病發,遲了一步。「腦神經時時刻刻在變化,在出現病徵前,可能腦部已開始病變,但病人不得而知。如果找到一些早期診斷方法,可以在病人出現病徵前,已經得悉他將來有機會病發,從而作出治療去減慢它,就已經有莫大幫助了。」根據數據分析,如果減慢病發時間五年,可以將患病機會降低一半。

至於在找到方法前,Nancy認為我們目前可以做的預防措施,就是多用腦袋,讓腦細胞長期活躍。「其實道理好簡單,一個人經常對着電視,或自己生活,少與人溝通,少做運動少用腦,腦細胞會慢慢覺得無需要運作,自然會開始退化。」所以,坊間流傳打麻雀能夠預防腦退化,也不無道理。「打麻雀是用腦的活動,又需要與人溝通,都是一項腦部運動。」

有些香港人四十歲就想着要退休嘆世界,小心退休也是腦退化症的誘因。「如果退休後去做其他想做的事,當然無問題,否則日日無所事事,對腦部健康就不太有益了。」腦神經權威的說話,讀者不會不相信吧!

撰文︰鄭志珩

攝影︰郭錫榮

[email protected]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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