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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7日

蒲東 人情味濃

開心無價 前新聞主播整餅送愛

雨傘運動已滿月,除了莘莘學子的冷靜、智慧與品格令筆者動容,還有一班緊守崗位、報道不偏不倚的前線記者,更值得敬佩。以往做記者要鐵腳、馬眼、神仙肚,現在還要加一項「耐打」,若非對這行充滿熱情,對社會有點抱負,對自己有一點堅持,根本很難做下去。好像今次的被訪者陳家珍,曾於無綫及有線擔任記者及主播,曾長時間站在最前線,練得一身好功夫。

多年的記者生涯,即使多辛苦家珍也從沒有過想放棄的念頭,可惜因病被迫轉行,之後公事不如意,加上心愛的父親過世,家珍曾試過一整年以淚洗臉,幸好做記者時養成堅強性格,一年後收捨心情,反思人生,無非為得到快樂。「我記得爸爸成日同我講,首先要將開心帶俾大家,身邊的人開心,自己自然開心,他說得真的沒錯,這半年創業開班教做蛋糕、接單幫人整蛋糕,確是我此生最開心的日子。」說時,家珍笑得比太陽還燦爛。

採訪在家珍位於觀塘的西式糕點學校Cakeaway進行,要求她給我拍攝教學時的情況,她安排了一個小班教學,說是較容易控制場面。當天家珍教授3D塑型蛋糕,只見她使用多年來跑新聞及報道新聞的溝通與演說技巧,教授得清楚簡單之餘,又不失幽默,三位學員不時都傳出愉快的笑聲。兩個半小時像彈指般過去,課程完結時,三位學員都主動拍手掌多謝家珍。

「你聽聽!這些掌聲與笑聲所帶給我的歡樂,多多錢也買不到!你知道嗎?」家珍說,曾經有個女仔,走入來教室找她,劈頭就算無論花多少錢或時間,都要做一個高難度的「脊骨X光片」糖皮蛋糕,送給她的男友做生日禮物;「原來她是因為脊骨有事,去看醫生時遇到這個脊醫男友,不過好戲還在後頭,當她把這個X光片蛋糕送給她的男友時,她的男友竟然感動得即時跪地求婚,之後女仔向我報喜,我也感動得喜極而泣,我覺得食物是人類的共同語言,而這次教學更是我出生以來最開心及引以為榮的事之一。」

家珍透露,蛋糕店開業半年,每個月雖然都不用蝕本,生意更漸漸上軌道,但與她之前那份做市場推廣的工作,收入是蚊髀與牛髀之別。「其實做記者時也很開心,但因為2009年眼睛患上了強光敏感症,可能當時每日對着十多小時鎂光燈吧,有日報道新聞時突然感到很暈眩,以為自己未吃早餐才會這樣,怎知去醫院檢驗才知道患上強光敏感。」

將歡樂帶給別人

強光敏感症基本上沒藥可治,必須盡量避免眼晴接觸強光,對於每日必須對着強光錄影的新聞報道員來說,絕對是晴天霹靂,但這只是一連串不幸事件的開始。告別新聞生涯的家珍,憑着豐富的溝通經驗與豐厚的人際脈絡,在數碼港找到一分條件相當不俗的工作,但她卻做得不開心,她說大公司制度很官僚,「就算申請一支原子筆,也要填幾十張表格。工作基本上七成用在政治抗爭上,三成才是工作。我記得有次工作是負責小朋友的嘉年華會,我的工作團隊任務很簡單,只是幫小朋友建立一個波波池,本來同事已經與玩具反斗城傾好贊助,就是因為公司中某某部門說安排不到人去接洽,最後我與同事們都要落深水埗去買膠波,金錢與時間就此白白浪費掉。」

加珍說她當時很灰心,每天返工都行屍走肉。「朝九晚十,有時要做到凌晨十二點,其實時間與做記者時差不多,但這份工卻做得很辛苦,因為除了有糧出外,我根本不知為什麼要打這份工。」禍不單行,大約在2012年時家珍父親驗到有末期癌症,半年就離世了。這對於家中獨女、與父親感情極之要好的家珍,可說是人生的最大打擊。「那一年我每晚都以淚洗臉,爸爸走了,工作不如意,每天都在想自己的人生為何如此?」

不開心加上壓力,家珍病倒了,可是請病假卧病在床,她的上司竟然一天內仍然打了四十多個電話找她傾工事:「那天我就清醒了,我不可以待在這間公司,我開始思索自己需要什麽,我又可以做什麼,人生,到底追求的是什麼?」其實家珍一早心裏有數,人生追求的,正是生活得開心,過得人過得自己。

她說做記者時快樂,雖然每天工作十幾小時,試過朝早着長裙高踭鞋去業績發布會,公司突然一個電話,她就要踩着高踭鞋走去山火災場作現場報道。又曾直播晨早七點新聞時,有線大廈突然火災,其他職員已經急急腳疏散,但她正在報即時新聞:「其實在有人叫走火警後幾秒,整幢大廈的燈光也熄滅了,但攝錄機等機器卻仍然運作,我不知道是否仍然實時報道中,所以扮鎮定繼續報道,其實望着出面的同事已作鳥獸散,心裏緊張得不得了,至約一分鐘後有同事衝入來叫我走,嘩!這時我幾乎哭出來。但多年以後再回想,這些當時的經歷,已成為我最美好的回憶。」

家珍補充,多年記者及主播生涯,她最愛做人物專訪、最愛做人情味濃的故事。她最深刻印像,是訪問一個七十多歲的發明家,用了大半生時間研究燒不着的防煙門,最後老而有成,還得到相當多的財富。「你知道他見到我就劈頭同我講:『你不要看我穿得西裝骨骨就以為我是成功人士,我為了研究用了一世的時間,沒有時間照料太太子女,到他們現在不理我了,真是報應。我接受你訪問,只是想在鏡頭前、在香港人前向他們說一聲對不起!』他這一句說話,幾乎令到全部攝製隊人員都哭了。要一個陌生人在你面前訴說他心底最深層的心事,就只有記者先做得到。」家珍說未創業前,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當電視台前線記者,但由於眼疾,已經不能回頭了。思前想後,就只有食能再令她開心。

爸爸的一句說話

家珍從小已很喜歡吃,她最愛就是在廚房看媽媽煮飯偷師,覺得一家人吃飯閒話家常是很幸褔的,慢慢長大也養成了烹飪的興趣,畢業後因緣際會,又再擴闊了她對飲食的眼界,原來她曾於《蘋果日報》做飲食記者,離開電視新聞圈後,又到過一間專出食譜的出版社任職,訪問過蔡瀾、唯靈等飲食界翹楚。「我最佩服珠姐(江獻珠),她對飲食的認真與執着實在令人肅然起敬,每下一羮鹽一羮糖,她都會問需要嗎?份量對嗎?記得有次她整肉餅,在上面下麥皮,原來用瘦肉做肉餅會硬身,麥皮的水溶性纖維可以鎖水,瘦肉也會變得腍身。她以豐富的經驗與實驗,將食譜優化,將中國飲食文化承先啟後。她烹調時的喜悅也感染了我,令我想到爸爸說的讓身邊人開心,自己也會開心這句說話。」

其實家珍走上創業之路,也是因為這句話。事緣爸爸過世不久,她想到爸爸很會將快樂與人分享的性格,於是她就想到自畫一些有意思的畫,再印成年曆派給親朋戚友與她那時當市場策劃時的客人,現在是Cakeaway合夥人的Derek,當時就是加珍的客人之一。Derek說他與家珍從來只是在公事上才有接觸,但收到年曆並知道它背後的故事,就深受感動,並主動多與家珍聊天,接觸之下,才發現二人也是很愛烹飪,也想出來創業,於是二人一拍即合,「至於開西式糕餅店,是我想出來的,事源我曾和不少女性朋友上過甜點的烹飪班,發覺不少女性都為甜點發狂,覺很有市場,而且吃甜點會令到他們快樂,這正是我的原意。」家珍說。

我增磅但我快樂

家珍說自己定下目標後,就只會向前衝。她在一年內一口氣報讀了三個極著名的西式甜點課程,例如跟隨香港烘焙專業協會會長何肖琼女士修讀西式糕餅理論及製作,亦曾隨國際糖藝大師Kelvin Chua及Mimi Lieu等學習。「那時晚上七點放工,糊亂吃點東西就上堂,十點多下堂,回家後整理自己事務再加上練習,大概凌晨四點多才上床,幾乎每天如是。」當初珍媽知道家珍要創業很是反對,一來怕影響她的健康,二來家珍從來未做過生意,怕她血本無歸。

家珍說要以成績令母親放心,經過多月的資料搜集及看舖,今個5月Cakeaway開張大吉,除了開班教授西式糕點,還接訂單做市面少有的3D塑型蛋糕。她一開始已經打盡人情牌,叫傳媒朋友採訪報道,又大量印製宣傳單張派入屋。初頭的確有一批人來幫襯,但不知怎的之後就無以為繼。他們倆於是就問有生意經驗的朋友及再做research,發現原來整餅的定價設得太高了。「我們最初設置的定價為4至600元一堂,原來價錢太高,市場價應約200多元,要做薄利多銷。現在我們平日每晚有兩堂,兩堂坐爆大約二十人,都算OK。」另外就是宣傳手法,家珍說試過多個平台,最有「客回」的,始終是facebook,她有九成生客都是睇facebook知道他們店的存在的。「在facebook做宣傳,也有竅妙,就是食物相要有咁靚影咁靚,絕對不能馬虎,因為吸引的相片威力是你相像不到的,我曾向客人做過一個調查,發現他們大部分都是被我的相片吸引上來找我的。」

做對了頭,客人漸漸多了,開業第一個月竟然也不用蝕錢,而且更愈來愈好,更有公司包場,當是員工的公餘交際活動。家珍說,這段日子是她有生以來最開心的,當然,開心是要付出代價。訪問後數日,她就在facebook上道:「最近無論什麼場合,總是被拿體形作話題的不下十次,冇法,困身的工作,每天瞓三小時,食無定時,何來做運動和養身的時間。健康的體魄和民主一樣,是要用力追求的……在這創業短短半年,是我人生最開心和滿足的日子之一。但亦是這短短半年,是人生最超重和出現勞疾的日子……下次見到我,唔使講咁多,約埋做運動啦不如!」心廣自然體胖,女孩子都是愛美的。

撰文︰蒲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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