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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29日

劉晉 食家講場

政治止於餐桌

近日香港的政治爭拗已把社會撕裂,有人因政見問題在面書上嗌交,罷課令師生間產生矛盾。正在讀一本名為《戰食和平》的書,作者安娜巴德肯是位戰地記者,她細膩地紀錄戰地裏,人們藉着彼此分享食物,在亂世中找回人性,萵苣、烤羊肉、羅宋湯和其他平凡的食物,在烽火中化成一生的希望。

筆者經營食肆,小店招呼過不少官員政客,這些常在媒體上發表政見的人,不分左中右,在餐桌上的那個人和媒體上的那個人不一樣。我總是覺得一個人最誠實的時候就是用餐之時。常有疑犯在吃過警員提供的一頓飯後,把罪行和盤托出的例子。

即使是十惡不赦的狂人,私底下都有人性的一面,在《經濟學人》有一則由死者妻子撰寫的訃聞:他是個顧家的好男人,會帶孩子去海邊,讓他們在星空下露營,喜歡向日葵,愛吃加了蜂蜜的優格......這人是誰?他就是911的幕後主腦:賓拉登。

用餐時放下戒心

政治和戰爭扭曲人性,食物是我們的救贖。在各地文化中,用餐和殺戮絕不能並存。除了因為人們通常在用餐時放下戒心,乘人不備下殺人被視為不道德外,進食於我們來說有某種神性的意義。

日本茶道庭院的籬笆只有一個矮小的入口,要進入庭院必須蹲下身子,一方面提醒人們要懷謙遜之心,另一方面武士們必須放下長刀才能進入。史詩式小說《權力遊戲》(Game of Thrones)參考古代北歐文化寫成,小說內強調當一人與另一人分享鹽和麵包後,他們就不能殘殺對方,這規條和謀殺親人、亂倫同視為禁忌,違者必遭天譴。可是在故事後來有一場婚宴,主人把其中一個客人的整個家族幹掉。世上最著名的一頓飯肯定是耶穌和門徒的最後晚餐:耶穌在晚餐上預言桌上其中一人將會出賣他,但他沒有追究,在晚餐後從容就義。

近代中國也有類似情況:二戰時期,澳門是華南地區唯一不受戰事影響的地方,相傳當年佛笑樓內,常有一桌日軍座在抗日遊擊隊旁各自用餐的情況,戰爭在餐廳門前止步。

曾聽一位黑道中人說他的經歷:他受命要幹掉一個人,他跟蹤目標,發現他和妻女飲茶,最後他等待目標用餐完畢,上廁所之時才把他消失掉。

飯桌上勿談國事

在和平社會,不論任何情況下都不容許暴力,但政治爭論仍會破壞用餐氣氛,故民國時期的茶肆飯館之中亦有掛上「勿談國事」的標語。但當然,若人們對社會的不公義太麻木,就是助紂為虐。

《戰食和平》一書中描述人們在各荒誕的環境中,藉着食物找尋慰藉。上周五晚上和學生們嘗試奪回公民廣場時,我們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和警方對峙了數小時,突然於早上五時,一位老伯推着車子,向大家派發湯渣,那些煲得稀爛的豬肉、赤小豆和眉豆,頓時變成珍貴的美食。為理想而活,加上陌生人的善意給我們能量。佔領中環以「去飲」為代號,巧合地反映我們卑微卻又崇高的訴求。和別人分享食物反映我們的本性是慷慨的,大家從飲食中互相諒解和信任。讓我們用餐之時放下分岐和成見,讓每一頓飯化成人性的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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