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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15日

項明生 環宇遊蹤

耶路撒冷前世今生

中東戰火剛停,聯合國表示以色列在加沙「很可能」犯下了戰爭罪,加沙衝突已導致過千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大多是婦孺平民,於理不容。這個四面楚歌的強悍民族,古老而神秘,自稱是上帝的選民。他們被迫害數千年,又自認是最聰明的民族,由耶穌到愛因斯坦,由Google之父Sergey Brin以及WhatsApp之父Jan Koum,均來自這個人口數量只有廣東省十分一的民族:猶太。以色列的軍事力量更是中東地區最強,被二十二個敵對的阿拉伯國家重重包圍,但仍無所懼。

我坐的車停在耶路撒冷的大馬士革門,這是耶城八個城門之一,這個門向北直走,就能到達與天堂齊名的大馬士革了。敘利亞炮火連天,這次是去不了那個天方夜譚的城市了。經大馬士革門進入耶城,忽然狂風大雨,石板地上盡現水坑。石板路被磨得光滑,雨水在石板上流更加濕滑,但無損這個古城的難以置信。一磚一石都有三千年前聖人賢士的印迹。不要妄想我們的明清小鎮、燕京長安可以媲美耶城。這裏的層次是探訪孔子授課的春秋私塾、荊軻走過的先秦街道,還要再往前推一千年。那個年代摩西剛在西奈山上巧遇上帝,開創他一統世界的一神教(包括猶太教、基督教/天主教和伊斯蘭教)。

今天還有阿拉伯大嬸在三千年前大衛王修建的石板街上賣葱,我在大衛王的後裔耶穌背負十字架倒下的街頭吃土耳其烤肉Kebab。我到底在哪裏?到底是巴勒斯坦的首都耶路撒冷,還是以色列「永遠的和不可分割的首都」?街頭巷尾無數的荷槍實彈以色列軍人似乎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安息日慟哭

《創世記》記載,耶和華用六天時間創造世界和人類,定第七日為安息日。我們跟基督教星期天才休息,但星期五的五點半開始就是猶太教安息日,猶太朋友Shiranne告訴我,她不能在安息日和我聯絡,因為教義規定在安息日期間不能工作,任何電器開關都不能碰,包括開車、坐電梯、打電話、開電腦等。

那大家做什麼呢?祈禱!愁雲慘霧、陰雨綿綿,哭牆男左女右,女界只有男界一半寬,猶太教徒面壁禱告。黑帽黑長袍黑襪黑鞋大鬍子,手持《聖經》口中念念有詞,一念到「上帝」就撞牆磕頭一次,臉貼着牆。青少年動作多多,面牆念經,雙手握拳,不時振臂向天,如同搖滾巨星表演。老年人或坐或站,邊念邊磕,如泣似訴。耶城寒風刺骨,淒雨啜泣──怎一個愁字得了!

哭什麼?哭這個今天被聯合國譴責的中東軍事強國,二千年來,被來自巴比倫人、亞述人、羅馬人、德國人等欺壓屠殺、趕盡。現在式是五百萬人對抗三億多人的阿拉伯世界,不惜被世人唾駡也要窮兵黷武,誓要在阿拉伯人手中用武力取回祖先的「上帝應許之地」!但《聖經》和政治歷史在這三教聖城,交織出來的是一幅自相矛盾的圖畫。

千年多風雨

上帝曾對以色利人和阿拉伯人的共同祖先亞伯拉罕說:「我要把這地賜給你的後裔」。這地就是指「迦南」──現在每晚電視新聞中的硝煙戰地。根據《聖經》,上帝向他立約:「使他的後裔極其繁多。」其中亞伯拉罕正房生的兒子以撒是猶太人的祖先,另一個妾侍生的兒子以實瑪利是阿拉伯人的祖先,這樣算起,今天開戰兩方,分屬四千年前的同父異母的兄弟!的確,歷史上迦南(現在的以色列、巴勒斯坦、加沙)這地方最早的居民是猶太人,根據《創世記》上帝將這應許之地賜給亞伯拉罕的孫子、猶太人的祖先雅各。如果雅各後代一直住在迦南,今天就只會有一個幸福快樂的中東了!

然而歷史開了大玩笑!猶太人耶穌自稱是彌賽亞,但不被猶太拉比們承認,被吊十字架之後,猶太人被羅馬人逐出迦南,流亡萬國之中,於中國東漢年間迦南正式改名為巴勒斯坦,慢慢被同父異母的另一個種族阿拉伯人佔有。耶穌創立的基督教算是耶路撒冷出產的第二個宗教。猶太教二千六百年之後,基督教六百年之後,耶城誕生了第三個宗教:伊斯蘭教。

一個城市生出的三個宗教都是排它的一神教,勢成水火。從此離「和平」(耶城意譯意思)漸行漸遠,最早的居住者猶太人被天主教廷禁止入城,而新興的伊斯蘭就和天主教的歐洲十字軍爭耶城,打了一千年!猶太人被趕出耶城後,一直受到奉基督之名的天主教(基督教)迫害,十字軍也對他們進行大屠殺,俄國沙皇更有排猶法令。

逆權侵佔例

二戰中被屠殺的六百萬猶太生命,令基督教世界對猶太教態度三百六十度改變,這兩個敵對宗教已經和解。天主教會將祈禱文中涉及猶太人的部分已更正,美國基督教錫安主義亦支援以色列復國。但1948年猶太人在基督教支援下回到聖地迦南後,在阿拉伯人土地上建立以色列國,帶出領土糾紛。

我忽發奇想,想到普通法的法律概念「adverse possession」(逆權侵佔)或許可以解釋這個火藥庫的千年糾紛。香港法律的逆權侵佔為十二年,阿拉伯人已經逆權侵佔迦南一千四百年以上,理應可以成為土地的合法新業主。而半世紀前復國的猶太人,算是空降回鄉,要取回祖先產業,怎麼可能和平?

但已經失去土地二千年的猶太人,到哪裏去呢?迦南那麼擠,世界還有很多地方沒有人住!以色列成立之前,美國建議阿拉斯加、英國建議非洲英屬烏干達、阿根廷潘帕斯草原、日本建議在中國東北,建立新的猶太國。如果當年成事,今天的亂局可能重寫。「為什麼不去蒙古?一公里只有兩個人住,大把地方!」友人倪匡建議。

撰文 : 項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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