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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5日

六角都市

不知死 焉知生

又有人傳「清明節快樂」的節日短訊,去年如此我即誹人腦殘。今年又來了,無奈國人已到了無節不歡的地步,情緒和文化一樣簡單粗暴。

幾十年來,在碎作瓦礫的文化廢墟上,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建設。另起樓台的圖紙上畫滿了迷茫,瓦礫縫中雜草叢生。就像去年岳父去世,三歲的女兒問我外公去哪裏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死亡一樣。親友們用各自的理解告訴她「外公去了很遠的地方」,「外公在天上」,「外公在地下」,「外公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信息混亂無頭緒。女兒茫然間從大人的閃爍其詞中捕捉到悲傷和惶恐,於是放聲大哭。

不問未來只看當下

唯物主義的教化下,人對死亡的恐懼前所未有。沒有來世只有今生,人去就是物質消亡不留一絲痕迹,於是面對親人離去的突然留白只有不知所措。想起之前Andy說,他的一位基督徒朋友去世前從容坦然,他的家人縱有悲傷但不恐懼,因為他們相信還有下一個相會的轉角。Andy說:「很可憐無神論者,他們的人生只是肉身人生。」

無神論讓人相信人生一世什麼都帶不來什麼也帶不走,於是用力猛活,一切要「享盡」。不問未來只看當下,否則就是白活一場,自己吃虧還無人同情。所以所有人都急匆匆地上陣,垂涎最肥美的碩果而沒有耐心種樹。功利而急切,令無神論者也踏入廟門燒高香。北京雍和宮大年初一搶頭香如同國寶拍賣一樣成為新聞頭條,價格連年飆升已至數十萬。寺院被當作升官發財的青雲捷徑,佛祖被塞了功德小費變成了祝君發財,請君再來的服務生。方丈變身CEO,僧侶要招聘來,底薪超過大學應屆畢業生兩倍。偌大國土,再無人請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人的身後事也沿用了物質至上的思路。親人哀思要用物質量化方能向圍觀者顯示誠意深淺。所以殯葬一條龍服務的套餐裏可以包括吹拉彈唱班子,大聲賣哭的專業嚎哭者,至於紙別墅紙林寶堅尼已經弱爆了,據說現在能燒紙的比特幣。紙灰飛滅後,大家給逝者的祝福依然多是物質關懷,希望在那邊享盡榮華富貴。

熱鬧一番,看客散去,最深的哀思卻無處安放。想起當時剛剛喪父時,妻子罵退聞訊而來的殯葬服務商之後頹然說,我寧願只有一襲黑紗一朵白花和一張父親的照片。

之後一年,她悲傷但平靜節制,甚少用儀式表達對父親的紀念。今天,掃墓大軍又將擁堵在出城回城的路上。我問她想如何紀念父親。她搖搖頭淡淡說不去湊熱鬧,因為她相信父親還在,只是換了種方式與我們相處。

Joe@6角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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