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7日
日本家庭片大師是枝裕和新作《孩子轉運站》公映,此片因宋康昊成為首位南韓男演員獲康城影帝,搶去了不少話題,卻忽略了那生母拋棄親生嬰兒賣仔求財的故事。
駭人聽聞的橋段,實則是個溫暖並充滿人情味的電影。
是枝裕和擅長利用電影呈現各式現代家庭危機和潛伏的社會問題,不過這是他出道以來,不斷拿捏題材和市場之間平衡的結果,自從2004年《誰知赤子心》描述生母出走遺下同母異父四子女的真實社會事件後,男主角柳樂優彌登上最年輕康城影帝寶座,傳統家庭失衡和崩潰、社會上的底層人物等,遂成為他創作主軸。
此後,他拍出了講述父母離異和兄弟分離的《奇蹟》(2011)、錯誤對調親兒的《誰調換了我的父親》(2013)、四姐妹自力更生的《海街女孩日記》(2015)等等。他認為現代傳統血緣家庭中,離婚和單親家庭日趨普遍,取而代之是各種無血緣家庭的形成,《小偷家族》(2018)更進一步把無血緣家庭提升至荒謬悲劇的層次,「一家人」共處一室互相利用又互為取暖,《小偷家族》因其對家庭及人情的細膩描寫,獲康城金棕櫚獎。
《孩子轉運站》是全韓國資金和背景,幕前幕後都是南韓人,是枝裕和寫出了一個道地韓國故事,他以當地收容棄養孩子的嬰兒箱故事為骨幹,主角是年輕媽媽素英(李知恩飾),她棄掉兒子羽星,後來卻跟拾獲羽星的洗衣店老闆尚賢(宋康昊飾)和拍檔東洙(姜棟元飾),從釜山出發,一起為嬰兒尋找買家,期間一女刑警秀珍(裴斗娜飾)全程跟蹤,希望把販賣人口的尚賢和東洙繩之於法……
各有隱衷
故事看似奇情,並且混入了黑社會和警賊元素,不過隨着一眾⻆色的上路,故事裏的人情味慢慢滲透出來,他們4人再加一名孤兒海進,5人組成互相扶持的無血緣家庭,旅途中,各人的隱衷也徐徐揭開。
跟是枝裕和過去作品一脈相承,在細緻社會寫實筆觸下,殘酷的社會現況一個接一個出現(嬰兒箱、未婚媽媽、被遺棄的孤兒、嬰孩黑市市場),包裹着一個溫暖關懷而觸動人心的故事。
是枝裕和說:「他們好像碰巧走在一起,每個角色都犯下罪行,但這次旅程,他們一生人唯一一次嘗試做些好事,他們終於為別人設想,他們試圖善良,他們選擇成為一家人。我想通過他們一起踏上的旅程來描繪這種共同的願望。」
是枝裕和雖然單人匹馬到韓國拍攝電影,人地生疏,不過無礙他探索韓國家庭問題。5人組中,東洙和海進都是孤兒,被家人拋棄,素英這位母親看似不負責任,卻一直為羽星尋找最適合的收養家庭;面對棄嬰的指摘,她反駁道:「究竟是墮胎殘忍,抑或棄掉親兒殘忍?」
素英為何要棄掉兒子?
在此不詳述,但她卻認為,親生母親不一定就有足夠的能力去養育孩子,一反一般人的既定觀念。
其實,是枝裕和一直藉家庭倫理,質疑約定俗成觀念。親生母親必定較養母優勝?早在《小偷家族》裏,小女孩樹里被生母家暴,反而被主角一家人收養後,得到養母信代(安藤櫻飾)的關懷和愛護。
相信善良
家庭和血緣的關係,來到現代社會已起了不少變化,離婚父母和單親家庭已十分普遍,很多時,他電影裏往往以無血緣家庭作一面鏡子,倒映出血緣或原生家庭的千瘡百孔狀況。過去電影作品中,他多寫父子關係,今趟《孩子轉運站》則集中在母子關係、母親身份等問題上。
他選擇歌影視紅星李知恩出演素英,除了她在韓國具有叫座力外,相信也與李知恩來自破碎家庭有關。她最為人熟知的一段歷史,是她念小學時,父母欠下巨債,她被迫跟父母分開,與祖母同住,這段時間,她很少跟雙親接觸,很感激祖母的照顧和關懷。難怪她雖未為人母,演出素英一角卻如有切膚之痛。
是枝裕和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現代社會問題,許多都難分對錯,故更不應妄下道德判斷。什麼是親情?哪些人是家人呢?現在更難說得準,他視家庭關係的關鍵,為互相分享和共同經歷,比血緣關係更重要。
在《孩子轉運站》的故事旅程,各人雖素昧平生,卻從中獲得了安慰、關心、寬恕和愛,對這批天涯淪落人來說,已儼然家人了。他的戲也堅持選擇相信善良,為冷酷世情帶來一點溫暖。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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