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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19日

吳雄 訪談錄

陳當華氣功磨刀折服日本德國同行

香港人多,大王更多,飲食大王、地產大王……整雨遮的叫遮王,「磨利刀!磨鉸剪」則有「刀王」陳華記,他的真名是陳當華,人稱華叔,在廟街開檔數十載,由踩單車四處搵食,到如今等客送刀上門,不變的是磨刀霍霍真功夫,連「工藝大國」德國和日本同行也甘拜下風!

華叔磨刀用上9塊磨刀石,磨出德國人也做不到的利刃,當中自然有乾坤!磨刀少點內功都難以練出獨門武功,而其中又有兩大要訣:專心和負責任。華叔是第一批打新冠疫苗的人,就因為要對社會負責任。

 

陳華記利器專門店門外的1:1武士盔甲,令記者發現這位磨刀高人。「花16000元從西班牙買來的,40年前了!」華叔笑嘻嘻說。這位手藝人鍾愛手工作品,店內也收藏許多寶刀,「買呢啲唔講錢嘅,要尊重人哋嘅手工。」他的卡片也夠霸氣,金光閃閃寫着:砥礪鋒芒!

然而,他低調得連原本掛在門口的「香港刀王」招牌也收回店內,但店裏眾多合照說明他有「全球認證」。華叔的口頭禪是「過癮」,會磨刀很過癮,不會磨則無癮。幾十年不見的老顧客,忽然一天持刀來磨,「呢啲咪過癮囉!」挪威客人租飛機請他旅行,「嗰啲咪過癮囉!」

找不到傳人

總之做人做事要過癮,談起香港時勢,很多人都說要「放下」,他淡然地說:「根本唔需要放在心!」他口音獨特,一問才知道是客家梅縣人,「廣州長大,13歲在十三行學磨刀。頭3年負責買餸煮飯,第四年屬於報效師父,做了第四年才有人願意請,因證明你是有良心的學徒。」華叔回憶說。

華叔1961年來到香港,做了一年布疋搬運工人,工作太粗重吃不消,第二年做回老本行。他兩手空空來港,磨刀這行有塊磨刀石就行,「這行成本低,幾塊石頭,你就可以在全世界搵食。」華叔認真地說。不過他慨嘆要發達很難,因此除了幾年前教過一個大學生,就再也找不到「學徒」。

其實,磨刀的老祖宗是磨鏡人,古代銅鏡是富貴人家的寶貝,磨刀只是幫補收入。等到玻璃鏡出現後,才紛紛以磨刀和磨鉸剪為主,畢竟烹調、裁剪是中國家庭的傳統手藝。磨刀人所需架生是一張長板凳,幾塊磨刀石,還有水和布,整個架勢就像騎赤兔馬、握青龍偃月刀的關公。

其他行家最多做到生意興隆,華叔卻能名揚國際,自然有其成功之道。首先,他獨創用9塊石頭來磨刀,由本地粗磨石到最幼細的天然石,「一路像上樓梯,才能磨出一把利刀。」粗的石是本地的,天然石購自美國,水靈靈的像玉石。

記者從前見人磨刀不時澆上清水,但華叔卻時不時落幾滴油,他解釋說:「這油用來降溫,磨的過程要避免刀身發熱,一熱就軟,一軟就不耐磨,也不會耐用。」他邊說邊磨,磨幾分鐘就站起來聊幾句。不過他也可算寶刀未老,如今會挑好刀來磨,尤其專門磨外國刀。

拒磨普通刀

華叔一出手磨刀就收一千幾百,普通的菜刀,他會直接拒絕服務,錢不是最重要的考慮因素。「中式刀冇得挑戰,手工唔夠靚,磨來無意思,唔夠挑戰性!我會叫他們不如買把新的,我要磨就磨到吹毛斷髮。」華叔得意地說。很多中外名厨、酒店大班都是他的客人,對他的技藝心服口服。

德國人和日本人對他尤其尊敬,「我去過德國和日本的刀廠訪問,他們說假如我在日本屬於神,百年歸老有寺廟住。日本人種番茄、西瓜都大過人,就因為人家做事情夠專注。」華叔折服地說。

他覺得德國人又比日本人更重友誼一些,「他們說慚愧做不到我的技術,嗰度先過癮嘛!」

香港的街頭老店營業時,很多在聽收音機或聽歌,一邊做生意一邊聽,儼然是香港社會的一大特點。不過,陳華記的店舖卻靜悄悄,連「招財貓」的叫聲也沒有。記者問他何以如此安靜,華叔認真地說:「要專心啊!」的確,近年太多令人心煩的新聞,聽着磨刀不免影響效果。

除了專心還要有責任心,只要值得磨,他必定將每把刀磨成寶刀,他甚至會罵不善待刀的客人:「我說過不能用來砍骨頭,結果沒幾天就拿來給我磨!我說你要尊重那把刀,尊重用雙手製造它的師傅。」他店裏的刀都是國際名牌,以及陳華記自家品牌。

他對人很客氣,享受因刀建立的關係。記者連日在店內觀察,遇過兩個婦人買刀做嫁妝,其中一個笑嘻嘻說:「送金器阿女不會用,送刀做嫁妝最好,肯定會用一輩子。」客人也信任華叔,他問一名中年客人:「你買牌子定買我先?買我呢?介紹又平又好用的刀!」對方回答:「我嚟得你舖頭,當然買你啦!」

磨刀除了講磨刀石和態度外,華叔還有獨門秘技——氣功!「我用氣來磨,沒有這道氣做不到,你看我的手,全世界都無如此軟熟的,你揸筆都會硬啦!小時候師父就教我用氣,教我氣功。」他鼓起肚子說。記者這才明白何以他之前磨刀時問一句答一句,原來正用體內真氣,不想窒住度氣。記者第二次到訪為他拍照時,就叫他不要邊磨邊講,否則聊一個下午都不夠資料。

他是個負責任的市民,「之前疫情,我每天開門4小時,應酬吓客人。我剛剛也做了核酸檢測,你看,一畫的。過癮呢?哈哈!我是第一批去打針的,是我自己爭取打的,因我屬於公眾人物,不想害到客人。我年紀大有咩事(冬瓜豆腐)就光榮,但惹到別人就唔好啦!」

華叔接種的是復必泰疫苗,「我過幾天去打第三針,算是盡了我的責任。每一個人都有責任,你站在這裏做訪問也是責任……」他不但有責任心,還很有愛心,游泳池封閉前會帶人游泳健身,也會把部分營業額捐給奧比斯,「你看我又差不多存夠一萬元,很快又可以寄給他們!」他店裏還有奧比斯的感謝信。

說起磨刀他滔滔不絕,但講得滿面春風的,不是周圍的感謝狀和傳媒報道,而是自己珍藏的寶刀。他忽然關掉店內的燈,讓攝影師拍攝一把日本刀:「你看這個花紋多漂亮?木柄用的木非常罕有!將來我要將它捐給博物館……」記者說他那張搵食赤兔馬也應該入博物館。

他還有一把很有意義的剪刀,這是一把跟了他幾十年的「青龍偃月刀」,他父親是做裁縫的,華叔沒有繼承父親衣缽,不過,這把縫紉鉸剪對他意義不凡,「我剛在香港出道,常將這把刀借給客人,好讓對方把剪刀給我磨。」華叔緬懷地說。當時他還沒有名氣,客人對他並不是很信任,這把剪刀既讓對方用,也帶一點「典押」的味道。

如今不同了,華叔用手藝贏得江湖地位,大厨師的刀、美容店的美容工具、理髮店的髮剪、裁縫店的剪刀,通通排隊上門要他幫忙。「疫情之前,很多內地客人拿刀來給我磨……哈哈!」陳華記的大名全球聞名,內地同行也對他尊敬萬分,可見一個人一輩子做好一件事,就足以跟自己交代了。

撰文: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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