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7日
上星期談及編劇界缺乏理科底蘊,意猶未盡,想深一層,不單科技,每逢稍稍牽涉專門內容,港產影視便彷彿fast forward含糊其詞,缺乏營養。觀眾亦死了心,不再存寄望從中「學嘢」。
曾經不是這樣。上月港台31重播《鬼馬雙星》(1974),電影詳述許冠文如何買爆外圍跑狗贏大錢,雖然黑吃黑,而且最終難逃制裁,但我聽行內世叔伯說,那套方法的確有機會行得通,惹人仿效。你可以話七十年代民智未開,卻也因為民智未開,求知慾強,購票入戲院屬於貴價消遣,抱着獵奇心態。同期李翰祥執導《騙術奇譚》(1972)等三部曲,展示老千秘辛,也等於防騙,不怕教壞細路的。總之,當年大家很當一回事。
婆婆媽媽
然後,大概自從流水作業化,編劇們沉溺於恩怨情仇癡男怨女方便批量生產,靠情節吸引就夠,蒐集硬材料太麻煩,毋須考究的倫理劇遂成主流。繁衍出《家族榮耀》熟口熟面,外表商戰包裝,但你懂的,別預期偷師到金融財技,只會獨沽一味婆媽嗌交。與此同時,八十年代《E.T外星人》、《回到未來》至今的雄偉宇宙觀,開枝散葉,啟發無窮。逐漸吾輩默默接受潛規則:求認真請看西片,港產呢?緣木求魚。
我並非說西片百分百寫實,完全寫實沒戲唱啦,乃要似層層。Netflix入圍奧斯卡之作Don't Look Up講彗星撞地球,誰真見過彗星撞地球怎麼模樣?製作團隊搵足資料,設想從大學到太空總署到白宮種種程序、種種場面,更重要憑荷里活累積說服力,於是觀眾覺得似層層,才投入。換轉港產,乾脆跳過這類題材不敢掂。許多題材都不敢掂,畫地自限。
即使大路如警匪片,舉例近作《智齒》,算拍得扎實,可惜白璧微瑕,環繞警察失槍,早有戲迷質疑左輪響了不只六發。另一漏洞在,同袍為保林家棟聲譽,修改電腦紀錄,由自己頂包──先別說修改總留痕跡,每支警槍刻編號,頂包談何容易?編劇(或小說原著)有沒有做功課?可能嫌我吹毛求疵,感動便好,但關鍵位啊,關鍵位犯駁,怎感動呢?莫非永遠停留於「講故唔准駁故」?
七實三虛
本格推理強調精密,正正歡迎吹毛求疵,邏輯不成立,作者可以休矣。風氣得過且過,難怪本格推理歉收。
撇開成熟口味,兒童卡通如《冰河世紀》系列(Ice Age, 2002-2022),雖把史前動物擬人化,一樣滿載氣候變遷、物種進化、陸地板塊移動等冷知識,七實三虛。照計,迪士尼並非ETV,沒必要寓教育於娛樂,是整體習慣了要「有料到」。
香港習慣走精面,推搪驚師奶嫌深奧,其實,師奶也懂要求。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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