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6日
家住東區的那些年,在阿公岩上班,對筲箕灣的行情瞭如指掌,尤其是新鮮難得的海產。譚公廟道漁民上岸處,不少人天未光就來趁墟。他們雙手放在身後,看似漫無目標在攤販間遊走,別以為他們睡眼惺忪未瞓醒,實情都心中有數,一旦發現心頭好,來回一兩口價便擸到手,深明手快有手慢冇,因為他們真的識寶,300元一斤的游水石崇,日出前便被人含笑帶回家煲湯。
他們的識見是長年累月吃回來的,當然也交了不少學費,從來沒有撿便宜貨的,因為你精漁販都不笨,自以為執到平嘢的,應該是還在交學費的小學生。漁販比任何人都清楚何謂海鮮價,熟客也明白一分錢一分貨,不會斤斤計較。
識途老馬
熟客的好處是得風氣之先。識人好過識字,漁販通報今水魚獲有乜有物,識途老馬立即依時撲去筲箕灣東大街某個角落鬥搶。其實乜乜物物都有興趣,問題在於一兩天內有沒有時間烹煮海上鮮。
這天有油鰳,眼仔精靈,油光亮麗,體態無損,都是很鮮的,所以賣65元一斤也不會猶豫。只不過是一年前的2月,在還未重修的香港仔街市,漁販清貨時才25元一斤促銷,當然不能計較新鮮度了。
小時候,母親常在山東街盡頭,旺角碼頭前路中間的攤販處買雜魚,間中便選上油鰳,以麵豉蒸之,鮮美無比。牠雖小,但骨不多,吃起來簡單利落,尤其左右魚背的兩幅肉,輕易起出來滑到口裏。吃這種僅得半隻手掌長度的魚仔,除了魚味與麵豉醬撞在一起的出奇風味,還有用筷子甚至用手指夾起整條吃的滿足感,吃的過程和味道其實同樣重要。
今次斤幾兩斤油鰳到手,無閒像以往般逐條劏肚,一把鉸剪打斜剪掉頭和魚肚,一次吃不完,於是大半以酸梅和麵豉醬,加些剁碎辣椒蒸來吃。吃要吃得徹底,除了吃魚,一碟魚汁已混和麵豉醬,用來撈飯無以尚之,亦可以陳村粉或烏冬墊底,烏冬把汁醬全數吸收,有幾好味不必花筆墨形容了。
貓最清楚
餘下10條用水沖掉血污後略略瀝乾,用粗海鹽醃一晚做鹹鮮,翌日晚上略略沖掉鹽粒和鹹味,加點薑絲蒸來吃,另有一番風味。
人比人,比死人。魚跟魚,一樣沒有高下之分。看到面前一副副吃得乾淨而完整的油鰳魚骨,跟吃到一條真正野生黃花的滋味不遑多讓,海斑也要企埋一邊。這番體會,是吃回來的。吃,從來都不是論名氣和價錢,什麼魚好吃,貓最清楚。
(編者按:梁家權最新著作《沒有星星的美食》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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