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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1日

吳雄 訪談錄

逆流大姨 買餸社企創辦人麥慧嫻

辛苦搵嚟自在食,是香港人的生活態度,在嚴苛防疫政策下,頭髮可以不剪,facial可以不做,電影可以不看,但是飯豈可以不吃?外賣App、網上超市大行其道,既方便人們大快朵頤,又製造更多工作機會,簡直是「疫世」救星。

英文名叫Eva的麥慧嫻,人稱「好姨(E)」6年前創辦了社企網店「好餸」,自新冠肺炎爆發以來,百業蕭條,好姨不愁沒有生意,而且規模愈做愈大,成為疫市奇葩!這位逆流阿姨的故事始於幫婆婆買餸,如今更像一所職業培訓學校和配對中心,為輕度弱智人士、過度活躍症患者等在職場找到一席之地。

創意來自生活,往往跟大學所讀無關。Eva以前讀教育,開過兩家琴行,餘暇在社福機構做義工,專幫助有特殊學習需要小朋友。在營營役役的香港社會,Eva的做法已是愛心爆棚了,然而在穿梭巴士上目睹一位婆婆跌倒,令她走上如HKTVmall王維基一樣的創業人生。

「我本身住馬灣,那是座島仔,買東西要坐車去荃灣或青衣。一次看到婆婆在車上跌倒,我扶起她說不如幫她買?婆婆很開心,於是周圍跟人家說。」馬灣自成一國,島上只有幾家餐廳,婆婆像「賣廣告」般廣傳,令Eva突然變成島上的大善人。

30萬元做起

「甚至傳到業委會幹事耳中,他問我是不是專職幫人買東西?我說只是順便幫吓手,婆婆太客氣周圍講而已。」Eva哭笑不得地說。她自己有孩子,經營兩家琴行,早上順便幫婆婆買菜,下午才去上班。這樣忙碌的師奶生活,最後令她走出了馬灣。

她走上社企之路,並非貪有利可圖,因搞網店是燒錢玩意。「我最初當投資股票一樣,第一次投入30萬元,結果因人脈不足、資金有限而處處碰壁。」Eva認真地說。記者想起HKTVmall當初都投放很多錢,但她怎能與銀彈充足的王維基相比?

Eva點一點頭說:「咪係囉!當時說王維基一天掟一部Benz落海,我不死已經很僥幸!我那段時間也是不斷掟錢落海。」她當時掟了好幾個30萬元落海。「我很阿Q的,對朋友說當自己讀多個學位囉!」積極樂觀是冒險家最大的本錢。

2016年,大家還不太接受網上購物,HKTVmall也只是在路邊交收貨物,Eva回憶說:「工廠區放工時間,他們就在樓下派貨如廁紙、汽水等。但我沒有任何模仿對象,只好自己摸索,我當時甚至連電腦也不會用,撞一次板交一次學費。」幸好,她慢慢站穩腳了。

Eva原本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幫生活不便的長者買餸,「我做音樂教育,經常幫社福機構義教、協辦籌款演唱會等,我發現長者有需要,也有一班有特殊學習需要的朋友仔渴求工作機會,於是想將兩者連接起來。剛好當年又興起社企潮流,於是就嘗試去搞。」

起初,Eva為老人家準備原材料,一次上電台做節目,有婆婆來電說:「幫我們買東西沒有用,腰不好、站不久,手也切不了。」於是Eva提升服務幫婆婆洗切好材料,她發現每多一個工序都可以製造多些工作機會。Eva專門提供機會給輕度弱智、過度活躍症及自閉症患者等。

這些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在學校有職場訓練,但內容與實際情況相差甚遠,「比如老師會教他們用紙巾抹枱,原因是怕學生洗不乾淨塊布。不過,如果他們上班還用紙巾抹的話,恐怕連快餐店都不會請他們。這些課程太離地和過時,甚至還不是用電子磅。」Eva參觀學校後深有感受。

她有自己的食物工場,為這些孩子提供不同的培訓,包括擦地、洗切、包裝等,看似簡單的工作對他們而言卻是謀生關鍵。「有個朋友仔很叻砌東西,我就帶他去一個做event marketing的朋友那裏幫忙,結果其他同事無聊得躺在地,他卻依舊在認真地砌,我朋友看得目瞪口呆。」

還有一位在馬灣開日式café的朋友,也透過Eva的配對找到好幫手。「我們同事負責洗碗,朋友說他洗得很乾淨,連之前買好的洗碗碟機也無用武之地。哈哈!其實,很多苦悶的工作,很適合有特殊學習需要的學生做。外面的機構會提供CV幫他們找工作,我們卻真的教他們如何做。」

「我過去幫幼稚園寫教材,透過遊戲方式幫學生理解音樂,如今我將這一套用在工作上。我曾經親自示範如何洗廁所,連社工也用手機拍下過程,說要回去播給學生看。很多人畢業之後就加入職場,家裏又有工人,不懂得洗廁所並不奇怪。」率直的Eva說。

走入私人屋苑

從買餸、職業培訓到職位配對,Eva的社企隨着社會需要而轉變,既能站得住腳又能幫到人。記者問疫情的影響,Eva想一想說:「我們之前跟一些機構合作,為food bank生產餸包,幫助基層家庭。近期多了一些屋苑的團購,接下來會在私人屋苑推出餸包售賣機,畢竟疫情下人們少外出用餐。」

香港社會有心人多,Eva的人脈也逐漸擴大,比如之前在藍田商場開設的概念店,就認識一位有心人免費提供湯包,「又免費幫我出自家品牌,還可以做代理。」記者去到藍田的概念店,發現人去樓空,原來在疫情爆發初期,Eva已果斷不續約離場,可見,疫情帶來機遇也帶來衝擊。

令記者不解的是,Eva的好餸概念造福不同的人,為何不申請政府撥款?不問猶自可,一問又是一個故事,原來她曾四五次申請撥款,卻沒一次成功。「我請教過很多教授,他們都說批的機會不高,勸我從商界方面找機會。」到底原因何在呢?

Eva嘆一口氣說:「很困難。起初,他們說我太新,覺得我的構思天馬行空。到我實踐出來了,他們又說前幾年賠很多錢,沒有什麼信心;我真的無話可說,我不賠錢又如何捱到今天呢?我一路都很疑惑,我明白他們對我沒有信心。」

的確,Eva沒有相關經驗,又不是專業社工,家裏有沒有SEN的孩子,政府又怎會輕易批出款項?幸好,Eva堅持了下來,去年就成功為數名學員在外面找到工作,原來她參與政府的「陽光路上」培訓計劃,為有特殊學習需要的畢業生提供實習機會。

「這個計劃的學生有3個月實習期,期間中心會提供交通津貼;3個月後我們以試用期方式請他們,我們和計劃本身分攤一半人工。6個月後正式入職,我們就要支付全額人工。但這3個月的實習期,每一個學員一生只有一次機會。」Eva解釋說。

因此,Eva面對這些學員要非常小心,一旦沒能成功為他們找到工作,等同浪費了珍貴的機會。「很多機構聯絡我們,但我們實在未必有資源,他們會說:『不要緊,你就先收吧!做一個月是一個月,讓他們能接觸社會。』但我自己很掙扎,他們終身只有一次機會……」

Eva很希望社會的有心人或企業,尤其飲食業能多考慮聘請這些朋友仔,「我們其實幫行業做培訓,如果多些企業能合作,我們就能將實習期做長一些,而不是政府的3個月。我們發現培訓一個朋友仔要15至18個月,就算是半年試用期也遠遠不夠。」

多一些資源就幫到多一些人,記者問Eva會不會再嘗試申請政府撥款?她搖搖頭說:「暫時不會考慮,寧可在商界方面找合作機會,希望能開拓多些資源。」

撰文: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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