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21日
在《金瓶梅》中,王婆謀劃讓西門慶有機會勾搭潘金蓮。先是以「做衣服」做藉口,說要找裁縫,引潘金蓮自薦做這差事,再而着她移步往王婆居處施工。一步一步開展,在適當時間安排西門慶來訪,於是令二人得以共聚;之後王婆添置酒食。繼而設計自己先離開席間,給西門慶有機會單獨與潘金蓮共處一室。
上述者都是環境上的鋪排。整件事的成敗,繫於最後的一擊。王婆教西門慶:「大官人你在房裏,便着幾句甜話兒說入去,卻不可燥暴,便去動手動腳……你先把袖子向桌子上拂落一雙箸(筷子)下去,只推拾着,將手去她腳上捏一捏。」西門慶將手捏潘金蓮的腳這一下,成為事情轉捩之處。未捏之前,兩人以禮相待;憑捏的動作發難,卻屬冒犯。套用現今流行的說法,乃是「具侵略性的」(invasive)。一捏之下,西門慶面具戳破,露出本相。王婆說:「她若鬧吵起來……此事便休了,再也難成。若是她不做聲時,此事十分光了。」
另一個發難的事跡是「圖窮匕現」。《戰國策.燕策三》記載荊軻刺秦王故事。荊軻去到秦國,先去賄賂秦王的寵臣,着他去跟秦王說:「燕王誠振畏慕大王之威,不敢興兵以拒大王,願舉國為內臣……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頭,及獻燕之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於庭,使使以聞大王。」燕王仰慕敬畏大王,願俯首稱臣,但不敢親自過來與大王說,所以斬了貴國逃將樊於期的頭,連同將會獻給大王城池的地圖,派遣使者來向大王稟告。
「秦王聞之,大喜……見燕使者咸陽宮。軻既取圖奉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拔秦王之袖,右持匕首揕抗之。」秦王在咸陽宮見燕國使者荊軻。荊軻展開地圖,展到盡頭時,藏在裏面的匕首便露了出來。他左手抓住秦王的衣袖,右手執起匕首向他刺去。這一下「具侵略性的」動作,將局面扭轉。
拿上述兩件事作比較。局面扭轉之下,西門慶是成功了,得以「破冰」。荊軻則是「破敗」了,不但身死,更是國亡。最終「秦大怒燕,益發兵……伐燕……五歲而卒滅燕國」。
醫生替病人治病,做足診察之餘,最終不免施出果斷一招:施藥、打針、動手術,每每由靜態進入「具侵略性的」階段。若能成功驅除病魔固然上佳,一個不好,病者大可會一下子「成仁」。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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