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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13日

余家強 後不變期

百年小說

踏入2022,等於魯迅小說集《吶喊》完成100周年,值得紀念。《吶喊》收錄多篇名作:《狂人日記》(1918)乃現代文學第一篇白話小說,始創日記體,寫禮教吃人,MIRROR柳應廷都唱同名歌曲;《孔乙己》(1919)和《一件小事》(1919)乃吾輩中學時範文,琅琅上口;《藥》(1919)隱喻烈士秋瑾之死,民間迷信沾了斬頭鮮血的饅頭能醫頑疾,「人血饅頭」典故由此而來;《阿Q正傳》(1922)更不用說,阿Q精神影響幾代人;《自序》則寫於1922年。

古今中外,很難有一本薄薄的短篇小說集像《吶喊》般珠玉紛呈、如此影響深遠。如果你未讀過,我強烈建議你一定要讀;但如果你讀過,我猜你會愛睏,不願再讀,太苦澀。直接說,偉大的作品不一定好看。

時空錯亂

中日百年爭雄,同一時間東洋鬼子熱門看什麼書呢?答案大概歸江戶川亂步。1923年,江戶川亂步發表成名作《兩分銅幣》。江戶川亂步啊!本格推理、奇情耽美啊!令你產生時空錯亂感──娛樂性之豐富遠不似與魯迅竟屬同代人。如果你未讀過,我強烈建議你一定要讀;如果你讀過,推理小說只宜讀一次,不要緊,江戶川亂步及其後繼者的續作恒河沙數。直接說,日本好看。

我知我知,那是嚴肅文學與大眾文學的分別,但嚴肅文學必然=悶蛋嗎?我們不能自欺欺人,100年後,依然大量粉絲自發對江戶川亂步感興趣、廢寢忘餐披閱,魯迅呢,除應付考試或專科研究,恐怕乏人問津了。

那麼,將來文學史地位應該算誰高呢?毋寧說,哀我中華,國難方深,包袱沉重,沒閒情逸致玩偵探遊戲。公平比較,當時中國大眾文學以哪為代表呢?勉強算武俠小說吧。王度廬1926年開始《鶴驚崑崙》系列,其續篇《臥虎藏龍》多年後因李安執導而聞名於世,以小說論小說,畢竟陳腔濫調、老老套套,有排未到金庸橫空出世的驚喜。雅俗共賞的錢鍾書《圍城》及張愛玲諸作,也得遲至四十年代。

味同嚼蠟

即使計上嚴肅文學,芥川龍之介交出《竹藪中》(1921),即黑澤明電影《羅生門》的藍本,故事之精奇毋庸贅言,魔幻寫實結合,使人大開眼界。1927年,川端康成交出《伊豆舞孃》,細膩動人,歷久彌新。

隔海這面,《吶喊》以外,郁達夫的《沉淪》(1921)更早,模仿日本「私小說」以主角描繪自己留學生活的性苦悶和孤獨,坦白講,今時今日讀來味同嚼蠟,又不夠獵奇。對,巧合在,魯迅和郁達夫兩位現代中國小說先驅,都留學日本,或多或少取經,結晶品出來,成績稍遜,尤其郁達夫。

自古日本大化革新(公元645),汲取了中華文化,唯論到現代文學,從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橫切面可知,不得不承認我們曾經以日為師,遲熟,甚至至今未追趕得上。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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