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3日
朋友作為學生家長,甚至老師,常常問我中文,多數關於書面語用法,大概以為我長期從事傳媒和文字工作,夠敏感吧。行家就明白,由於內容龐雜,吾輩反而最說不準呢。近年本土主義抬頭,Facebook、政府新聞網廣東口語行文,很不政治正確,流行歌詞和電影字幕亦古老當時興如是,對新一代學習清通書面語構成壞影響,開倒車。
年度金曲《係咁先啦》唱到街知巷聞,書面語……諗一諗才答得出「就這樣吧」,雖然味道稍遜,總要知道對照。港人一方面貪方便,一方面考試測驗分數攸關,又臨急抱佛腳。我們面對內地和台灣矮一截,同胞「出口成文」,我們「我手寫我口」等於不及格,於是愈發小心翼翼,矯枉過正。例如雪糕,聰明的你知道要變冰淇淋,殊不知維基指內地慣稱冰激凌,無所適從。其實呢,寫雪糕我敢包全球華人都懂,倒不如從寬。
雙重標準
殖民地遺風,夾雜音譯,令情況複雜。巴士,明知應作公共汽車,但文章提公車的話,恐被誤會身處大陸。承某中學生相告,作文容許寫巴士,的士卻要寫計程車,搞不清標準何在。更不解是連單車都打交叉,要寫自行車/腳踏車,踩單車錯,要寫踏/騎自行車/腳踏車。有次要表達電單車,他去過台灣,想起機車,老師改為摩托車。其實,電單車/機車含意清晰,摩托車(motorcycle)半鹹半淡,才洋涇濱啊。
既然這樣,不如從寬好了。
叫「石Q」固然狗屁不通,叫保安人員吧,台灣叫保全人員。安全安全,同義複合,安即是全,保安=保全。若跟大隊,香港七百萬人口,寶島二千多萬人口啊,幸好,北京兩者通用。香港叫物業,台灣竟叫物件!難以接受,各處鄉村各處例而已,憑什麼認定寶島的中文一定比我們正宗?何必自慚形穢?
同一詞語古今歧義,頗常見。例如感激,現代解多謝,古代解感慨激烈,《宋史》說范仲淹「每感激論天下事奮不顧身」。兩岸三地因歷史沿革,同一時間歧義,便麻煩。主張,在台灣可以是落案供稱,主張擁有該物件──摸不着頭腦?原來業權訴訟。
我讀得多台灣書方知,台灣人說交往,程度嚴重得多,是拍拖了。人家問你有否與某同事交往,你答你與全部同事有交往,豈不暈倒?香港色情,台灣情色,我曾訪問一艷星,字眼故意用「拍情色片」取代「拍色情片」,同樣意思,她聽落舒服些,何等神奇。
還有我想撥亂反正,討厭滿紙鳥兒花兒云云,那是北京話兒化韻的結果,凡物加個捲舌尾音,那才是口語,香港莘莘學子被迫囫圇吞棗照寫,變本加厲到書兒筆兒蟑螂兒,十分難頂,放學網上發言又全盤粵式,精神分裂。
苦主,一直受教指命案死者的家屬,不知何時變成指受害人本身,請問該跟哪邊?
求放諸四海皆準的書面語,談何容易?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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