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21日
詩的表現手法有所謂「賦、比、興」。朱熹解釋:「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賦」是直陳其事,直接描述一件事物(直述法);「比」是借一事物比喻另一事物(比喻法),「興」則是從一件事物聯想到另外一件事物(聯想法)。
上述說法中,「比」與「興」兩者像是差不多:前者是比喻,後者是聯想。台灣師範大學余培林教授在他的《詩經正詁》中解釋:「『比』為以彼物比此物,彼物與此物能分離為二。『興』則為將客觀之事物(彼物)與主觀之情意(此物)融為一體。」他說的「融為一體」,指的是,由「情景」衍生出「意景」。
就取一個很常用的「欄」為例。欄是欄杆,又作「闌」。李白《清平調》第三首:「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他在平鋪直敍貴妃倚欄的美態中,描寫她與玄宗一起賞花時的優雅風流。
岳飛在《滿江紅》中也提到「欄」。他憑欄而立,想着國恥,胸中怒火難以抑止,於是怒髮衝冠,「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正如辛棄疾的《摸魚兒》:「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表面上他是在怨春:「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骨子裏,他是申訴壯志難酬的憤慨,以及對國家前途命運的深切關注。當時他被調任湖南已十多年了。一直以來,抗金殺敵收拾山河的志向無法實現,心中憂煩感觸,借這個情景宣洩。國學大師王國維說:「幼安(辛棄疾)之侍處,在有性情,在有境界。」
在他之前的李煜,有更多的寄情於「欄」。他在《虞美人》中說:「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至於《浪淘沙》中描述的「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更是刻畫入微。
在音樂劇《苦海孤雛》(Oliver)中,孤兒奧利花吃不飽,懇求再添些食物。監事勃然大怒,要處罰他,說會將他投置於dark, thin, winding stairway without any bannister,一條沒有欄杆、黑暗狹窄迂迴的樓梯上。在一個小孩子來說,那自是十分可怖。其實面對那些缺乏了欄杆的樓梯,更懼怕的,可能是老人才對。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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