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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4日

劉群章 酒食浪遊

畫家的虛構情人

一上中學就開始刨愛情小說,記得的只有依達和瓊瑤,然後陳寶珠、呂奇,皮禮士利抑或披頭四,膚淺的我追捧的小說、電影、流行曲,獨沽一味,都是販賣廉價愛情故事。後來高攀上一班文青,他們是投稿到《中國學生周報》的一輩,我自然不敢提起自己讀依達、瓊瑤的過去!學人看翻譯小說和詩集,但是馬拉末還是聶魯達,卜迪倫或者鍾妮米曹,還不一樣是替我們訴說對愛情的失望嗎?可能就是這樣,從小中愛情毒,注定一生感情生活一塌糊塗。今日雖然接近老邁之年,仍未醒覺,繼續聽講情講塔的歌,讀David Whyte寫的「真愛」詩,喜歡的藝術多數因為背後創作者情歸何處的惆悵。

我一直相信偉大的藝術作品,來自極度受創的心靈,而藝術創作就是畫家、作家、音樂家悲痛現實生活中唯一的出路。COVID之前在Tate Britain看梵高畫展,解鎖後先後看的Tracey Emin與Edvard Munch、Stanley Spencer和L. S. Lowry的作品,不管我們叫他們做什麼派別的畫家,畫中人和物反映的都是寂寞、孤獨,一種無名的眷戀,對愛情對生命的眷戀。

感動人心劇情片

在約克郡Harrogate參觀完以前一個香港老友兒子的婚禮,也即是我與一班老香港鬼佬鬼婆的團聚派對,一支公駕車往曼徹斯特,去Salford Quays的The Lowry藝術中心看L. S. Lowry的常展。Lowry與Spencer同年代,年紀較Spencer大幾年,不同的是他生於英國經濟比較落後的北部地區。

本來並不熟悉Lowry這畫家,幾年前在倫敦剛落腳沒多久,很少去夜街,常常在家中上網煲Netflix或者Amazon Prime,有一晚碰上雲妮沙格烈芙主演的一套電影:Mrs Lowry & Son,原來就是講L. S. Lowry生平的biopic,特別是他與母親的關係。扮演畫家Lowry的,是英國性格演員Timothy Spall,與演母親的雲妮沙格烈芙,角色好像為他們度身訂造,兩人的演出無懈可擊,令人忘記自己在看劇情片,是那種看完之後,好想哭但又哭不出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的悲劇。其實電影最後出現的字幕是正面消息,告訴我們Elizabeth Lowry在1939年離世,同年Lowry在倫敦舉行首個重要的個人展,後來更成為英國最有名氣、最受人愛戴的藝術家之一。儘管如此,令我傷感的是這個成功的藝術家,生命中仍然有個永遠不可彌補的缺陷,因為他一生中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母親的愛、認同和讚賞……

Lowry出身卑微,不似其他名畫家在The Slade那樣的名校出身。他在當時仍然是工業重地的曼徹斯特、Bolton和Salford一帶長大,在市政府公立藝術學院讀夜校學畫,日間全職替一家地產公司逐家逐戶拍門做收租佬,直至1952年才退休,導致有些「白鴿眼」只算他是業餘塗鴉者,而不是認真的畫家。二十年代,Lowry已經因為他畫中曼徹斯特一帶工業昌盛的景象,以及捕捉到當地民生氛圍的城市景觀,而逐漸為人熟悉。

The Lowry藝術中心,位於曼徹斯特經過活化重修的Salford Quays,2000年落成啟用,除了擁有最多Lowry畫作的畫廊之外,還有3個劇院,最大的一間Lyric,有一千七百多個座位。

我專程去看Lowry,沒有留意劇院節目。畫展沒有令我失望,由他美術學生時代的靜物畫,到初出道開始畫的工廠大廈、返工放工時工廠門口魚貫出入的男女工人(Going to Work是他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市民聯群結隊去足球場看比賽⋯…Lowry畫中人物與景象,最容易認出來的是那種揮不掉的寂寞和無奈。他的人像畫中,有好幾幅不同年紀、都叫作安妮的,大家揣測是他的情人,後來發現並無其人,安妮不過是這個孤獨一生的畫家的構想。

撰文 : 劉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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