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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15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夏蟬效應

炎炎夏日,少不得冰凍啤酒,更少不了吱吱的蟬鳴。中國人將「蟬」與「禪」相提並論,蟬別名「知了」,既取其叫聲,也有修禪覺悟之意。這一自然界歌唱家蟄伏地下多年,破土而出脫殼淨身高歌,儼然動物界正直高潔的蓮花。

然而,好聽的歌叫金曲,不好聽跟噪音無異,美國14個州今夏進入耳朵緊急狀態,百億計17年蟬(Magicicada)的第10號群(Brood X)正出土上樹振腹高歌,為17年後的下一代繁殖。美國傳媒戲言肺炎未過,又有不速之客到來……

蟬從受精、幼蟲、交配、產卵、死亡,整個過程一般在3至5年間,美國的17年蟬顧名思義,就經過長達近17年地下「修禪」的生活,今年4月開始蠢蠢欲動,等到泥土溫度達攝氏18度,就會悄悄破洞而出,旋即爬上樹蛻皮,幾小時後換上黑色軀殼,戴上紅色眼罩,開始短暫的歌唱家生涯。

也許美國文化較膚淺,電視新聞和新聞網站都在唱衰這幫吵鬧的傢伙:不咬人、無害,唯一的缺點是太吵,甚至教民眾驅蟬絕招。養尊處優17年的蟬軀體大、聲更大,音量達90至140分貝,若組成合唱團則更駭人,難怪專家建議人們準備好耳罩。

蟬的聲音頗擾人,剩下的都是優點:它們在挖鬆泥土的出土過程中,疏通土壤令水份滲透;除了是鳥兒的美食外,也有人愛吃蟬(詳見另文),據說味道像蝦肉。母蟬會在樹幹交叉處刺出一破口放卵,一些細小的植物或會受影響,還有就是以嘴部吸管啜飲樹汁。因此,不少美國人都為室外植物的主幹披上膠袋。

公蟬才鳴叫

潮州人叫阿嬸作「阿嬋」,雖然發音與蟬字相同,大家可別以為在樹上不停嘮嘈的是母蟬,其實是以聲音求偶的公蟬。公蟬腹部有兩片薄膜,以顫動發出聲響,有的聲如「綿羊仔」,有的則如鵝公喉。炎炎夏日,在蟬鳴聲下發呆往往能悟出人生哲理;蟬也是高尚的象徵,司馬遷就以蟬比喻屈原,「濯淖汙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

不過,美國人似乎就沒有此番閒情逸致,文學作品中涉及蟬的不多,今番17年蟬闊別多年破土而出,見識過的長輩以懸疑電影大師希治閣(Alfred Hitchcock)的電影相比,尤其是講述鳥兒攻擊人類的1963年作品《鳥》(The Birds),令人聞蟬色變。

美國人對蟬戴着有色眼鏡,有幸躋身主流文化中的作品的有1970年Bob Dylan的金曲Day of the Locusts,當時正是得到2021年這批17年蟬的太爺的啟發。1970年初夏,在悶熱的普雷斯頓大學,29歲的Bob Dylan不耐煩地坐在台上,等候校方頒發榮譽學士學位。

數十億隻17年蟬大合唱的盛夏,Bob Dylan以那首歌記載整個領取學位的無聊過程,從大熱天到不耐煩的心情,唯一有趣的是遠處傳來蝗蟲的美妙叫聲……雖然這位歌手把蟬誤稱為害蟲的蝗蟲,但好歹17年蟬的叫聲得到肯定:

And the locusts sang off in the distance/Yeah, the locusts sang such a sweet melody/Oh, the locusts sang off in the distance/Yeah, the locusts sang and they were singing for me.

蟬在地下蟄伏多年,從重見天日、完成傳宗接代,到生命終結只有一個多月。一般的蟬整個生命周期為3至5年,周期愈長成活率愈高,17年蟬就高達96%。有趣的是,17年蟬總在單數年出現,有何玄機不得而知,專家猜或與鳥類數量較少有關。

美國蟬分類

美國蟬分13年和17年,17年蟬更細分為1至12號,不同號群在不同年份和州份「出關」,遍布美國中部和東岸地區,今年出場的是10號,出沒州分達14個之多,包括馬里蘭州、維珍尼亞州等。這12個不同號群的蟬,在沒有WhatsApp、Facebook等通訊軟件下,竟能作出如此精細的安排,不得不慨嘆動物世界的協調能力。

人類自認為智慧過人,結果一場疫情就令全世界癱瘓,也許還不如17年蟬。1936年,美國詩人Ogden Nash的詩作Locust-lovers, attention!,也把第10號17年蟲稱作蝗蟲,卻形容這些活在地下17年的蟲兒,避過17年來的政治、階級鬥爭,像數十億初次踏入社交界的美女般湧現。

新冠疫情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今夏出土的17年蟬又能否適應這個新常態?下一個17年過後的世界,又會是什麼樣的景象?上一個17年的2004年,發生南亞大海嘯、馬德里火車站大爆炸……世界從來沒安寧過。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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