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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8日

占飛 忽然文化

真正超級巨聲

「話到口中留幾句,理從是處讓三分」是香港廣播界開山鼻祖李我揮毫贈給商業電台的對聯,完全反映到上一代人的價值觀──就算道理在你,也要留有一線。可惜,這些優質的香港精神,看來隨着一個又一個傳奇殞落而消失風雨中。2021年5月5日,「播音皇帝」病逝於將軍澳醫院,享耆壽99歲,願一路好走!

李我,原名李晚景,身世坎坷,藝名始於「當時我想到自己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妻,只有一個我,所以就改了單名一個我字」。外祖父是清朝太醫,母親葉靄雲是中醫,與做西醫的李父自由戀愛成婚,豈料母親在李我3歲時發現自己是二奶,晴天霹靂,更被正室掌摑,她憤而帶同兒子出走。

 

李我年僅5歲隨母由廣州南下香港,兩母子孤苦伶仃,被迫寄人籬下,14歲喪母,一度要靠街頭賣藝搵兩餐。上天有好生之德,李我兒時跟媽媽學唱粵曲,13歲跟導演湯曉丹學編劇,加上街頭的磨練實戰,奠下了日後在表演藝術方面的根基。

完全即場創作

李我本想拜唐滌生為師,但被婉拒,唐揚言:「他日必紅,不必拜師」。他的人生轉捩點是自組劇團往廣州演出,獲時任廣州風行電台台長賞識,憑首齣廣播劇《黃金償薄倖》一炮而紅,單人講述的「文明小說」也就是後來「天空小說」的雛形。短短半個月,他的節目由30分鐘加長至2小時,好評如潮,深受聽眾喜愛,並於1949年被香港麗的呼聲高薪挖走,電台一年間訂戶激增6倍。

「他一個人包辦編、寫、導、播、演,多才多藝,真是拜服。」前副廣播處長吳錫輝對李我推崇備至。事實上,李我聲若洪鐘,字字鏗鏘,在廣播劇中一人分演多角,男女老幼瓣瓣精,劇情扣人心弦,甚至自製聲效,神乎其技的是全程不用讀稿,完全即興,套用他的話叫「空口講白話」,當紅時期粵港澳地區的街頭巷尾都只會聽到他一把聲音!

想像一下,七十年代是廣播劇的黃金時代,港台每周製作逾50小時節目,紅極一時的李我等同現今娛樂圈的超級巨星,効力商台時每日收到8000封粉絲的信。他曾經揮金如土,把《蕭月白》的電影版權賣出後,同日就把6000元花光,高峰時收入多過港督葛量洪,奢侈到搭飛機來香港陸羽茶室飲茶,然後返穗,「機票達720元,一斤米先4毫子,如果我肯剩錢,買到10條街。」麗的呼聲當年月費10元,政府要收1元,李我淨袋兩毫子,兼收取廣告費7%。

離開電台後,李我獲無綫重金禮聘拍攝《香港八一》系列,飾演相士覺悟因,名字來自白居易的「覺悟因傍喻,迷執由當局」,事實是他真的懂得玄學,可見博學多才。直至《香港八六》系列於1986年7月劇終,他才徹底離開演藝圈,樂活人生下半場,2003年起推出《李我講古》自傳系列,除了其生平所見,也講解了不少粵文化典故。

熟讀四書五經

李我出口成文,文學根柢深厚,原來是來港後讀過卜卜齋(五四運動後內地所餘無幾),熟讀四書五經,並在香港華仁書院就讀,長大後更趁空餘時間入讀嶺南大學法律系。李家格言是「人歲百斗應盡孝,樹高千丈不離根」,盡見老一輩的香港精神。

已故商台老闆何佐芝視舊屬如同親人,2014年離世前仍交帶後人要照顧李我伉儷的住院開支,恐怕這種人情味已成絕唱。

值得一提的是,李我成名前有過一段婚姻,娶了一名富家千金,但留存下來的資料不多,只知少年時的他踏入社會後,經濟拮据,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先後喪失了兩名小孩。後來,太太為了生計而獨自北上廣州搵食,4個月後突然「人間蒸發」,李我美其名帶劇團赴穗表演,實際是展開尋妻之旅。

「傾家蕩產買了一張船票,讓太太北上,那是結婚4年第一次分開。」4個月後,李我再也收不到信和錢,徹底失聯,於是借機尋妻,幾個月後真的找回她,身邊多了一個馬姐,原來已經再婚兼大肚,「我們兩個人都哭了,但我堅決不收她的錢。」兩人話別之後,馬姐給李我留下一袋米,更藏了相當於150港元的鈔票。

戲如人生,若非李我尋妻北上,未必有機會得到台長賞識,也難以想像能否成為大紅大紫的「巨聲」,一切像冥冥中有主宰。「各位聽眾,我係李我。」這句話是幾代港人的集體回憶,如今只能化為一絲絲的思念和牽掛,在腦海中迴盪千百回。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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