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8日
本欄的長期讀者一定留意到那位經常介紹各科名著給本欄欄主看的「國文老師」,他誘導少年一本書一本書地看,無疑為他打開一扇一扇窗,窺見學海無涯,擴闊眼界。那是多年前的事。
聽說今天有些中文老師,拿着瑣碎割裂的教材,以操練學生應付考試為目標,教出的學生憑着純熟的招式取得高分數,但畢業後大多不再碰書本,甚至痛恨閱讀。
我很幸運,中學時也遇到一位好國文老師。時維1968,中四,港島某著名私校。
第一堂國文課鈴聲響起不久,課室走進來一位身材魁梧,神情爽朗的男子,那時年少無知,猜不出他的年紀,後來才知他才三十出頭。記得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把頭髮很長,雖未垂肩,但過耳及頸。第一課的內容早已淡忘,但他教杜甫的《北征》五言古詩,很多細節,至今記憶猶新。首先他用悠揚的腔調,把全詩吟誦一遍。要知道這時什麼詞語解釋、作者生平全未涉及,但他的聲音彷彿就把我們帶入唐詩的世界,在聲韻節奏中體會詩人的感情起伏。詩很長,用了差不多三分一堂的時間才把最後一句讀完,這時全班同學無不動容,肅靜良久,連鼓掌也不敢。一位女同學多年後憶述,那次的經驗簡直就像頭一回喝酒,醉了。
到了所謂串講課文的環節,更是精采,杜甫忽而描述眼前與家人團聚之樂,忽而憶起陷賊時的苦惱,時空交錯。老師教我們這就是意識流手法,還說他去過愛爾蘭參觀James Joyce的故居。此即我生平首次聽到stream of consciousness及Ulysses。講到「我行已水濱,我僕猶木末」(我身在岸邊,回望僕人猶在山上,因有樹阻隔視線,看起來他好像在樹頂),又教我們看電影時注意鏡頭調度的手法。
課後我常纏着他問難,記得梁漱溟的《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就是他介紹給我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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