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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30日

羅啟鋭 無覓處

智慧天涯

有一個沉悶的下午,香港經濟再次兵荒馬亂的時候,我擠在一家國際銀行的大堂排隊,辦些小市民的事情。輪候的隊伍悠長,人們都心情煩躁,前路茫茫,千人一臉的不耐煩。

我無聊地四處張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想看到什麼,排隊的盡是芸芸眾生,不是金毛,便是渣男,不是大媽,便是廢老,輪候的進度緩慢,更覺生亦何歡。

卻在這時,我無意之中,穿過茫茫人海的項背,隱約看見人龍的盡頭,玻璃櫃位後面的女服務員案頭的名牌,雖然只能勉強看到名字,但已夠我眼前一亮,只因伊的芳名,竟是如此的意境無限:

慧涯。

我精神為之一振,慧涯,多麼通透的名字,尤其在這樣一個全城鬱悶的下午,這樣一段無人能夠看破、更無人能夠放下的日子。

我隨着隊伍,緩緩地向前進發,向着我偶遇的人生慧涯進發──

充滿懸念的幾分鐘過去,我終於看見玻璃櫃位後面,慧涯的一張臉了:四眼、矇豬、塌鼻,肥厚而不甘地藐起的嘴唇,滿臉過了青春期仍不肯離去的暗瘡,肆意地蔓長在伊的寬闊臉龐上,紅紅黃黃的分布又串連着,像一幅達文西密碼,更像一幅大中国地圖。

伊繼續木無表情地工作着,我不禁想:這副長相,還有這個表情,真是辜負了伊人的名字,辜負了伊人父親的企盼。振作呀,慧涯,振作呀!

我正感到椎心的刺痛之際,這才再次穿過搖晃的人潮背影,赫然看到伊人的姓氏:毛。

毛慧涯!

啊,一切都明白過來了,我也只好乖乖地、同情地繼續排隊,並且想起人們說,每個人的名字,都能反映他/她的一生,那麼我想,每一次毛慧涯自我介紹的時候,心中可都會飄過悻悻然的半生嘆喟呢:

「唉,何必Do呢,無謂捱啦!」

或者:「嬲乜吖嬲,無謂捱囉!」

又或者「無畏無懼咬糧曲,忠誠勇毅無謂挨!」諸如此類。

於是,在那個鬱悶的下午,愚魯如我,也在俗世紅塵中,豁然頓悟了。

──是的,人生真正的慧涯是:放下,自在,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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