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5日
一位外國名廚來港,到某本地餐廳用膳,上到一道菜,他用手機拍攝下來,馬上傳送給外國的另一名廚:「唏,我在香港吃到你創作的菜。」用完餐,他跟同行本地友人說:「你們不用往外跑了,在這裏就可以吃到許多世界名廚的菜。」
雖然出諸幽默,但你可以想像名廚對那位本地廚師的鄙夷,和心中的憤怒。烹飪不像其他創意產業,可以註冊專利──好不容易創造出一道新菜來,別人不用說句多謝就據為己有了,法律上又追究無從,除了付諸一笑,何以排解?
作為寫作人,時常自我警惕──當心不要做了盜竊者的幫兇。吃到一道好菜,稱讚廚師可以,但不要假設這道菜由他首創──這還需要經過很多查證,才好下結論。這幾年,看到好幾個十分不堪例子,熱情的寫手吃到一道新菜,興奮不已,大讚廚師有創意,廚師也不言語,只是謙卑微笑。
到最後出洋相的是寫手,廚師也沒說這道菜是自己創的,雖然「默認」了。
某道菜是否某人所創,除了客觀求證,其實多少也可從廚師的做菜風格找到脈絡──創意應貫穿在每一道菜上面;要是大部分菜式做得四平八穩,不脫傳統窠臼,忽然一道菜凌空而出,創意十足,那就很有問題。
我揭發過一位畫家抄襲,並不是我讀書破萬卷那麼厲害,而是我看到有人揭發他有一篇文章涉嫌抄襲,心忖:以這人的學識,他哪裏有能力寫出一本書來?於是找出他的書一讀,果然發覺,書裏有五篇文章涉及抄襲;其中一篇,一半是抄的。
所以評價一個人的成就,不該孤立只着眼於一事一例,而是看其整體表現和脈絡。
不要把廚師的創作心血慷慨地送給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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