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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4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曼克》覬覦奧斯卡

踏入12月,荷里活通常會推出有機會爭奪奧斯卡的電影。明年,奧斯卡推遲到4月25日舉行,加上疫情肆虐,大片順勢延遲,聖誕難免冷冷清清。圈中人估計,揚威明年奧斯卡的大多會是獨立製片,情況有點像1997年第69屆,由《別問我是誰》獲最佳電影獎。

這些年,網飛(Netflix)為求名,每年都會推出幾部爭奪奧斯卡的電影。今年頭兩炮是《絕望者之歌》(Hillbilly Elegy)及《曼克》(Mank)。論藝術成就,前者肯定比不上後者。《曼克》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名作家漢文.孟基維治(Herman J. Mankiewicz)的別名。導演大衞芬查(David Fincher)野心頗大,此片既寫曼克,也描繪斯時荷里活大亨的勢利、霸道及政治腐敗。中間還加插1934年州長選舉,美高梅(MGM)的總裁梅耶(Louis B. Mayer)如何拍攝短片污名化民主黨候選人Upton Sinclair,使他落選,藉以影射2016年特朗普利用「假新聞」及社交媒體贏得總統選舉。

拍出黑色電影感性

近年,荷里活的言志片都喜歡「非線性」(non-linear)地敍事,故事由中段講起,不時加插倒敍,倒敍中又有倒敍。《曼克》由漢文.孟基維治1940年傷腳、躺在床上口述《大國民》(Citizen Kane)劇本第一稿講起,不斷閃回他的往事,倒敍1934年的事,然後再閃回1933年、1930年……此片涉及眾多荷里活影圈的人物,除了梅耶外,還有美高梅的名製片Irving Thalberg、奧遜威爾斯(Orson Welles)、報業大王威廉.赫茲(William R. Hearst, 1863-1951)和他的情婦、曼克弟弟大導演約瑟等,導演假設觀眾對這些人物有基本認識,若觀眾不清楚那段歷史,可能看得一頭霧水。這是該片最大的缺點。

幸好《曼克》是十分「好看」的電影,第一次看不明白,不妨再看一遍,反正不用花錢買票。《曼克》是用數碼拍攝的黑白片,光影對比出色。總覺得黑白攝影能將女演員拍得更有魅力和明星風采,不是彩色攝影可以媲美的。稍嫌此片採用闊銀幕,無法重現三十年代的懷舊味道。黑白攝影加上精采的配樂,將這樣一個毫不曲折離奇的故事,拍出四十年代「黑色電影」(film noir)的感性,大衞芬查值得一讚。

在1919至1921年間,曼克是紐約著名Algonquin Round Table(註1)的成員,經常發表文章。他是個「劇本醫生」,負責修改和重寫別人原創的劇本。他擅寫金句和幽默、機智的對白(因當年的電影大多靠對白推進劇情)。「劇本醫生」有薪酬,但不算是正式編劇,字幕沒有他的名字。他修改過40多個劇本,包括《綠野仙蹤》。

曼克才華橫溢,談吐機智,有原則,不諂媚,卻有自毀性格,爛賭兼酗酒,夜夜不醉無歸。他為了厚薪往荷里活,獲赫茲賞識,並結交了赫茲的情婦。1940年,奧遜威爾斯聘請他寫《大國民》的劇本。為此,曼克甘冒大不韙,把赫茲由窮小子發跡為報業大王、參選失敗及金屋藏嬌的經過寫成劇本,明知得罪了赫茲,難再在荷里活立足。曼克寫了第一二稿後,給奧遜威爾斯不斷修改,最終拍成電影的是第七稿。岔開一筆,許多影片因劇本差劣而遭評論人和觀眾指摘,殊不知劇本可能經導演、製片或投資方刪改,已非原來面目,編劇惟有「食死貓」。

《大國民》作者名爭議

《大國民》1941年上映,影評人叫好,但遭赫茲旗下報章大肆抨擊,加上日本突襲珍珠港,美國參戰,賣座欠佳。此片獲奧斯卡9項提名,卻只奪得最佳原創劇本獎。根據影片字幕,此片由漢文.孟基維治和奧遜威爾斯共同編劇。可是,1971年,美國影評界大姐大寶蓮姬兒(Pauline Kael)寫了一篇5萬字的長文Raising Kane(註2),認為《大國民》的故事和劇本都出自曼克的手筆,奧遜威爾斯不應加上自己的名字,「竊取」曼克半尊金像獎。事實卻是,奧遜威爾斯聘請他寫《大國民》第一稿時,合約表明字幕不會列出他的名字,曼克同意了。劇本完成後,他的弟弟及知交都大讚這是他寫得最好的作品,於是他違背合約,要求奧遜威爾斯加上他的名字。奧遜威爾斯為此大怒,但最終同意,字幕還給曼克掛頭牌。

註1:紐約一群著名文化人,包括小說家、專欄作家、劇作家、編輯、演員,如Dorothy Parker、Noël Coward、Harold Ross等,每天在Algonquin酒店午膳,談文論藝。

註2:此文在《紐約客》1971年2、3月號刊登,後收入The Citizen Kane Book中為序言。現可在網上閱讀。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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