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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3日

張敏儀 藝文評論

此困谷 彼困谷

守住傳統,開闢新路,兩者並不衝突,懂得兩條腿走路,就可煥發新活力。

最近看了兩回大鑼大鼓的「困谷」,同一排場鑼鼓音樂,還有同源的唱段曲詞,但給予我兩樣感受。

10月中,八和會館製作,在文化中心大劇院公演粵劇例戲及排場,《困谷》是其中的傳統排場折子戲(下稱「傳統困谷」)。10月下旬,西九文化區戲曲中心新編粵劇《文廣探谷》,裏面安排了一場〈困谷〉折子,在小劇場演出(下稱「新編困谷」)。

深植扎根

從曲詞可知,《困谷》原始構思,來自春秋時代,伍子胥逃避楚國通緝,越過昭關的故事。伍子胥焦慮不安,晚上從初更唱到五更天明,一夜間容顏蒼老,全頭白髮。

唱五更天戲曲,流傳演變,串聯成為「傳統困谷」排場戲。新一代粵劇人,懂得一整折子的不多,夠功力去演的更不多。這回八和謝幕時,籌劃及製作成員的老行尊羅家英坦言好開心,老戲有人繼承,青年代的梁兆明演得很純熟。

「傳統困谷」的梁兆明,俊扮,大將軍先扎靠(鎧甲)威風殺氣開打,繼而中敵計,遭火攻,全軍盡沒。困在谷口時,英雄卸甲,沒路可走。他穿箭衣束黑大帶,繫甩髮,踏厚底靴,聽着樵樓鼓催。初更一鼓二鼓到五鼓,每更鼓響,唱一段牌子頭,配合一套固定而做手繁多的腰腿身段,腔高板急,激昂悲壯。

鑼鼓搥打不停,梁兆明表現敗陣情緒,「殺得俺人亡家破……愁殺人也麼呵……蓋世英雄埋在土……」邊唱邊做,十幾分鐘內沒有鬆口氣的罅隙,突顯劇中人困獸鬥的苦戰感覺,是非常吃功的小武應工戲。只有平日深植扎根,練就一身堅實武場和唱科造詣,才有力量演好前人創造的全段專門功架。這就是「藝」。

創新開拓

90分鐘短劇《文廣探谷》,以北宋楊家將故事切入,中間也有10多分鐘「新編困谷」。編劇黎耀威、黃寶萱,在古老戲曲楊門女將探絕谷,前路茫茫,採藥老人指引走棧道的情節結構基礎上,轉化成新編的原創意念。

戰報傳來,楊宗保元帥(黎耀威飾)被困葫蘆谷口,兒子文廣(吳立熙飾)趕往營救。文廣絕谷尋父時,元帥已戰死,小劇場套用了一幕古老困谷排場。

鑼鼓曲牌曲詞不變,傳統吃力的套路不再由一個人單獨應付,改編成劇中父子兩人分擔搭配。這一更天,宗保慨嘆被圍,闖不了關,那一更天,兒子絕谷救人不果,狂呼父帥。編劇巧妙地把純粹技藝表演重心,轉移到劇情發展的人物內心呈現去。

父子重逢,疑真疑幻,是夢是魂。五更破曉,扎靠掛黑鬚,搭「魂帕」(髮上披黑紗,代表鬼魂)的父魂引路,帶領兒子走出絕谷,再配上投影、燈光的當代劇場創作,有電影感。這就是「戲」。

走出絕谷時,編劇借宗保為兒子解困惑,有話要說:「繼承正道」「先守楊家之道,再集百家之法,融會貫通」。一字一句,說教味濃,太直接,無餘韻。

此困谷與彼困谷,見證了劇藝授受行動,可以雙管齊下,青年梯隊用心學習,進而謀求突破框框。當「新編」跟「傳統」接軌,能體味固有文化底蘊,復膽大但謹慎地朝向年輕、現代的路子,創新開拓,便可從「困谷」走向新天地。

撰文 : 張敏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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