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31日
前文提要:護理系女生護生到醫院實習,驚傳所仰慕的高醫生是食屍狂魔……
肆
護生雖然並非就讀對岸大學,亦隱隱記得聽過類似傳聞。
趙屋續道:「就是所謂試膽大會啦。很多屍體捐獻給大學醫學院供解剖研究,迎新營便創立此玩新丁傳統。據說,高同學當年被硬選了,卻毫不害怕,甚至躍躍欲試似的。大家覺得奇怪,以為他逞英雄,愈發要對付他,推他進入停屍間,兼且從外面上鎖。大概由半夜困至翌晨吧,停屍間裏不設廁所,單單嚇得憋尿已經極大考驗。估計他得撒進屍枱排水槽吧,哧哧……」
護生想叫停,趙屋卻愈說愈興奮:「九十年代沒手提電話,高同學要求救的話,唯有按緊急警鐘,那會驚動校方保安,而結果並沒按過。第二天,師兄師姐們遲遲才去放人,一開門,見到其中一條屍體的覆蓋白布微微掀開,高同學坐在旁邊高凳,目光呆滯──倒意料之內,但屍布為啥掀開呢?仔細一看,老漢屍體肩膊上,赫現幾個深深牙齒印痕!再看高同學,嘴角竟帶着絲絲血漬……」
趙屋手掌順勢搭在護生纖腰,護生渾然不覺,聽得入神:「『你……你咬他嗎?』一個師兄顫聲問。高同學恍若無聞,逕自步出停屍間。自此校園流傳他是『食屍狂魔』。迎新營後,高同學如常入學、讀書升班,成績還不錯,但醫學院中人都不敢和他交流,直至畢業。護生啊,你別愛上這怪物呀。」
護生抖開趙屋手掌,自己當然不是愛上高醫生,懶得向趙屋交代,只說:「怎可能相信?」
趙屋道:「事發後,對岸大學曾發出通告,明文『不容許把學生軟禁在殮房/停屍間』。那又如何解釋?」
護生語塞,她之前聽過的正是此則通告。的確,迎新營搗蛋有千百種方法,若非真出過事,何必特別寫明禁止某一項?沉默片刻,護生站起道:「即使這樣,高醫生也只算咬屍,不算食屍。」
趙屋還待再說,護生丟下一句:「色鬼不見得比咬屍鬼好。」然後拉開布簾離開。
伍
走在醫院通道上,護生思潮起伏。趙屋不懷好意,誤以為高醫生是情敵,故意醜化他,並不出奇,但又言之鑿鑿。
高醫生慈祥的圓圓笑臉,反而愈想愈令護生雞皮疙瘩。
回到休息室,剛巧細佬(最年輕的學護)也在。只有她們兩人,護生大興問罪之師:「你幹得好事,居然做趙屋線眼出賣姊妹?」
卻見細佬臉色發青,捧着熱茶杯搖頭道:「別說了,都是我不好,報應報應,昨天向趙屋透露你仰慕高醫生,趙屋告訴我高醫生有咬屍體習慣,今天立刻就給我碰上了。」
「咬屍?」
細佬幾乎哭出來:「我收到指令去兒童病房『收拾』(處理剛過世的病者)。那女孩子……身上滿布像牙印的痕跡。我打了個突,浮起不祥預感,一看紀錄板,主診醫生果然正正是高醫生。」
護生頓覺眼前一黑。
細佬悲嘆道:「MO(medical officer)變態,我們上不上報好?我們學護豈能得罪大醫生?唉!我還是放棄不做護士了,醫院多怪人。」
護生道:「細佬,女孩子『打包』(指由仵工舁走)了嗎?」
細佬搖頭道:「我就因為不敢做下去, 才來喝杯熱茶定定神。」說着垂頭喪氣起身,無奈要回去繼續。
護生制止她道:「我去。」
陸
問清楚位置,護生趕赴頂替。細佬當然喜出望外。
在醫院過世的病者,稍後會由「大叔」(仵工)打包移交給殯儀館化妝,但病者生前接受各種治療,全身往往留下針孔,大的會流出血水,唯靠護士用針線縫合,保持最後尊嚴。這項工作,約定俗成由學員負責,護生想想,也合理,誰不知厭惡性?要體驗便趁早體驗,媳婦熬成婆,將來輪到自己命令學員,倒公平。
護生雖自詡小時候家政課針黹不俗,初落場時畢竟指尖顫抖。醫院日日有人死,漸漸護生和細佬都試過了(見單行本《佛系推理》之〈護生手札〉)。
但眼前女孩,論「睡相」(辭世的樣子)尚算安詳,那一身齒痕卻實在令人毛骨悚然,手臂、大腿、腰間、臉頰甚至含苞待放的小小乳房,或深或淺,猶如火漆印記……女孩年約十三四歲,面貌娟好,緊閉的雙目上還皺着眉頭沒放鬆,似要訴說沉冤待雪。
「畜牲,不可以饒恕。」護生握拳暗暗發誓。細佬想到的是上報高層,但轉眼打退堂鼓不了了之。護生更進一步,她決意找高醫生當面對質,也算是給自己曾經仰慕的他一個清楚明白,然後她會直接通知院長,今後如何實習都在所不顧了。
護生為女孩遺體蓋上白布,確認暫時未有大叔接手處理,便奔向高醫生辦公室,勇往直前。
途中,她猛然一怔:「莫非他受迎新營陰影影響?甚至當晚就中了邪到現在?豈不也很可憐?」
世間上,究竟有沒有鬼神?護生自身試過靈異經驗(見本欄〈佛系推理:一條辮子路〉)。
如果佛狸在,會怎樣判斷?
一邊思念,已經來到目的地。猶豫敲不敲門之際,木門驀地打開,護生與高醫生高大身軀正打照面。
(待續)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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