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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3日

余家強 小說港

小宗事件:劇謎(四)

前文提要:大學生小宗陪父親重溫1977年電視劇〈屍體〉——劇中夫妻家裏發現無名男屍,丈夫江濤驚見屍體手中握有自己偷情照片,百思不解,意圖隱瞞,唯先勸妻子陳儀馨且慢報警。中間經歷朋友到訪擾攘一輪,想棄屍了事又不成。最終照片敗露,陳儀馨歇斯底理糾纏,被江濤錯手殺死。故事竟就此戛然而止。父親表示當年觀看即覺掃興,小宗毅然擔起解謎責任……

即使開放式結局如《羅生門》(實際改編自芥川龍之介短篇小說〈竹藪中〉),有人說,真相其實已經盡藏在內容之中,黑澤明的電影便如此拍成。〈南泉斬貓〉,公認是難解的禪門哲理,佛狸卻從古文裏得出極顯淺答案(見本欄〈佛系推理:斬貓奇案〉)。

這套〈屍體〉會否也一樣?半小時單元包含資訊不少,藝員演來也相當認真,不似荒誕劇……

「老爸,我們依照劇情,推敲一下。」小宗道。

爸爸道:「會不會正如陳儀馨最後說──男子是江濤殺的?就簡單囉。」

「那可違反推理規則了。劇集採用全知角度敍事,還有江濤內心獨白。他對發現屍體感到震驚,應該是真的。意即他不可能是兇手。」小宗道:「我們還是從頭審視吧。故事一開始,江濤與陳儀馨在喜來登酒店喝咖啡。那年頭會上五星級酒店的小市民很少,反映小夫妻生活條件不俗,帶點小資情趣。而江濤遲到,推說因陪老闆傾公事,他大概屬於高薪白領一族,有包養情婦能力不出奇。」

爸爸打斷道:「男人要有外遇,跟貧富無關。」

小宗笑了,這方面父親的確比自己更具判斷力。父親性格內向,遭逢家庭巨變(見本欄〈佛系推理:祖兄之死〉),愈發沉默寡言。多年來,父子倆絕少談天說地。

今晚打開心扉。

拾壹

「同理,接着他們回家,兩口子住數百呎私人樓宇,有獨立廚房,甚至睡房有套廁,稱得上小康之家。」小宗一心奉行先分析人物背景的方法:「江濤趁老婆煮晚飯時求歡,可見他色慾甚重,為下文偷情鋪墊。而陳儀馨顯得厭惡,代表她對江濤早已經起疑心。我剛才查過《維基百科》,屈指一算陳儀馨於1977年才25歲,這般年輕的新婚夫婦便會出現第三者嗎?」

爸爸沒好氣道:「男人要有外遇,跟年齡也無關。」

「是麼?」小宗道:「江濤回憶在車廂內與情婦親熱。從後來朋友盧遠口中得知,場景可能在澳門也可能不是,因為不只一次。江濤在澳門租車嗎?他在香港有沒有私家車呢?假如有,稍後他和陳儀馨搬屍時準備用車運到更遠丟棄嗎?不過都不重要了。

「回頭說,情婦打電話來。爸爸,我想確認一下,1977年連傳呼機都未普及吧?」

爸爸說:「當然。」

小宗點頭道:「那麼,情婦直接打到江濤家尚算正常,戀姦情熱嘛。但不排除她故意擺江濤一道,希望人家太太聽到,破壞人家家庭,繼而扶正。」

小宗書獃子脾氣,一板一眼,凡事習慣闡明所有可能性。聽到爸爸頗不耐煩。

總算小宗也察覺,急轉直下道:「男屍應該是私家偵探。」

爸爸剝着花生道:「我也這樣想。」

拾貳

小宗曾經兼職做過見習私家偵探,經爸爸介紹,那是一次不愉快記憶,小宗卻從中學習不少(見本欄〈佛系推理:私家偵探〉),道:「最佳解釋。江濤檢查過說門窗沒被撬開痕跡。如果是私家偵探精通百合匙用法,成功開鎖,倒解得通的。

「更重要在,男屍手握江濤偷情照片。誰會持有照片呢?可能情婦丈夫── 假設情婦已婚吧,但江濤或認得出的,便不算陌生人。於是最大機會還是私家偵探。」

爸爸道:「江濤說抽屜鈔票沒損失,所以並非小偷。」

小宗道:「私家偵探也可以順手牽羊呀,反正,他在落手前就死了。」

「啊?」

小宗呷口啤酒道:「我暫且排除遭移屍的可能性,從下文兩夫婦搬屍失敗可知困難重重。然則活生生的私家偵探怎會死掉呢?畫面所見,男屍無表面傷痕,江濤亦看不出其死因,與稍後陳儀馨鮮血淋漓大相逕庭,總不成忽然急病嗚呼吧?其實,劇情有暗示……」

爸爸道:「停電?」

小宗拇指一豎道:「老爸真厲害!不算停電,是睡房天花燈失靈。起初我以為純粹配合幽暗氣氛,想深一層,假設私家偵探潛入宅內,正想有所布置時,觸電身亡,倒在床邊,兼導致睡房電掣短路,天花燈開不着,便順理成章。」

爸爸道:「私家偵探想布置什麼?」

小宗對此行業沒好感,啐道:「私家偵探未必只收錢幫顧客抓姦的,也反過來向姦夫淫婦勒索。他在宅內留下拍攝到的偷情照──反正還有底片,先令江濤吃一驚,再致電敲一筆。但如何選擇一個位置江濤會發現而陳儀馨不會發現呢?尋覓隱蔽處之際,竟電死了。」自己都覺得牽強。

爸爸道:「且慢,私家偵探的話,是誰提供資料和主使他呢?」

(待續)

註:本篇所提及的《13》之〈屍體〉確有其作品,讀者可以自行搜尋資源觀賞,同步推理。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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