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20年9月22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故作高深好文藝

二十世紀可說是歷史上最多難懂的藝、文作品的世紀。音樂有無調性音樂、旋律欠奉的樂曲。繪畫有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抽象畫……文學有意識流、超現實主義、魔幻主義乃至反小說。當然也有不少難懂的電影,曲高和寡。難得《天能》竟成為賣座大片。

《天能》稱為「燒腦」電影,不知是讚還是彈。導演路蘭奉勸觀眾「不要嘗試理解,只管用心感受」,即是說,《天能》不可解,只可感受。然而,該片有什麼可感受呢?恐怖分子血洗烏克蘭基輔大劇院,砰砰嘭嘭血肉橫飛;飛機撞毀奧斯陸機場的五角倉庫爆炸……等等,一般觀眾認為「值回票價」、影評人稱為「毀滅色情」(destruction porn)的大場面?

路蘭之言,令我想起查理考夫曼(Charlie Kaufman)。他編劇和執導的電影,無疑難懂但仍可嘗試理解。他的新作《我想結束這一切》(以下簡稱《我》片)在網飛推出。他奉勸觀眾最好跟朋友一起觀看,看完討論爭拗,並認為這是觀看《我》片不可或缺的經驗。不討論,就等於吃西餐嘗畢主菜而不吃甜品,不算是完完整整的一餐。

打破常規

《天能》講時間旅行,特效可觀。《我》片亦是講遊弋於過去、現在和未來,但沒有特效,沒有大場面,女主角只在腦海中時間旅行。考夫曼說:「我們日常不也是一時回憶過去,一時想及將來嗎?」這有什麼難懂呢?

《我》片原文是i'm thinking of ending things。小草的i,暗喻女主角可以是觀眾,也可以是考夫曼自己,是以她的姓名一時一樣,有時叫Lucy,有時叫Lucia,有時叫 Louisa。她喜歡看電影,片中有不少討論電影的對白,但究竟她是電影人、畫家抑或詩人?她彷彿卡夫卡小說裏的K。考夫曼刻意含糊其詞,製造「隔離效果」(alienation effect)。

此片亦打破電影一個「常規」,就是沒有continuity,即是不連戲。上一場說此,下一場卻說彼,彼、此可能有關連,亦可能沒有關連,連女主角的服裝、打扮也不連戲。不連戲,才能時間旅行,忽然過去,忽然現在。如此這般,觀眾如墮五里霧中。幸好《我》片的攝影師是《冷戰戀曲》的盧卡斯查爾(Łukasz Żal),畫面比例4比3,配合男女主角在風嘯嘯、雪飄飄中行車,在車裏談話的畫面,刻畫兩人內心的焦慮極有壓迫感。

故事情節、角色互動也許難懂難解,但全片塑造的氣氛——人的孤單寂寞和傷感,表達的題旨——人與人之間無法互相了解、和真切感受對方的焦慮傷感——卻清楚明白,觀眾應能感受得到。在他的電影中,可看到卡夫卡式焦慮、貝克特(Samuel Beckett)式虛無、大衞連治(David Lynch)式迷離,當然少不了超現實主義的魔幻設定,及怪雞角色。不過,大家可放心,考夫曼畢竟是電視編劇出身,多多少少都有路蘭欠奉的幽默感,不致悶到睡着。

假若《我》片不是你那杯茶,考夫曼編而不導的早期作品,娛樂性較豐富,你沒看過的話,值得一看。看過的話,可以重溫。美國編劇公會分東、西部。西部曾選出100部最佳電影劇本。考夫曼有三個劇本入選。1999年的《玩謝麥高維治》(Being John Malkovich)講一個人找到門路,給任何人走進麥高維治的腦袋中15分鐘,非常天馬行空卻極富喜感的電影,絕不難懂。2002年的《何必偏偏玩謝我》(Adaptation),講一對孖生兄弟改編一書為電影劇本的經過,是電影人——尤其是編劇——必看到會心微笑的電影,卻未必合大眾口味。

雅俗共賞

2004年的《無痛失戀》(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應是考夫曼最雅俗共賞的作品,寫一對情侶分手後,為了治療失戀之痛,將所有昔日相愛的回憶抹去,竟陌路相逢再相愛。考夫曼藉此說一個老套的道理:「其他動物只活在當下,只有人類不能,於是人類發明了希望。」這令人想起王爾德的名句:「婚姻是想像戰勝智慧。再婚是希望戰勝經驗。」《無痛失戀》是考夫曼罕有的浪漫作品。假如你只看一部他的電影,便看《無痛失戀》吧!

你若喜歡考夫曼,必須上網看香港沒上映的Synecdoche, New York(2008)。這是他的導演處女作,叫好卻蝕大本。然而,正如已故美國影評人伊伯特(Roger Ebert)所說,此片不能只看一遍,必須看幾遍。縱使如此,連伊伯特也表示:不要嘗試理解,只管用心感受。

圖片:網上圖片

撰文 : 占飛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