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2日
壹
暑假加上疫情,留家期間, 大學生周宗耀陪老父在家煲劇。
小宗的哥哥與母親早逝(見〈佛系推理:祖兄之死〉),兩父子相依為命。爸爸從文職公務員崗位退下來,小宗平日住宿舍,聚少離多。難得良宵在客廳共處,老人家生性沉默寡言,孩兒放下智能電話,開啟電視盒子一同觀賞,意圖打開悶局。
「搜尋懷舊節目是辦法。」小宗心想。
爸爸手指忽然停在某格畫面說:「你豈不愛玩偵探遊戲嗎?」
一套名為《13》的單元劇合集,最近重新上架。
清癯的爸爸續道:「我印象很模糊了,但記得第一集內容令我苦惱不已,你有興趣看看嗎?」
小宗瞥見時間長度僅26分47秒,何樂而不為?喜孜孜取出啤酒和花生。
資料顯示製作於1977,莫說自己未出世,現年六十餘歲的爸爸當年未滿二十,甚至可能未認識媽媽,一回顧之間,已經妻兒皆亡。長溝流月去無聲,小宗多愁善感,不禁雙眼一熱。
首集短篇〈屍體〉。
貳
故事展開,男女角色登場。女角在喜來登酒店咖啡室呆等,男角遲到,推搪被老闆糾纏,女角甚不耐煩。
──爸爸從旁解說:「男的江濤;女的陳儀馨,很早收山遠嫁到馬來西亞做拿督夫人,本來挺好福氣,十幾年前患癌死了,才五十幾歲,唉,紅顏薄命。」
男女角夫妻關係,轉眼交代他們回到家裏,無兒無女。實景拍攝,家住幾百呎私人樓宇,裝修洋化,當年應該算得上小康之家。
──小宗不愛看電視,卻滿懷歷史癖。江濤打着闊領帶一臉狡黠似曾相識;陳儀馨素以在《歡樂今宵》阿妙及哪吒等活潑形象馳名,這裏飾演辣椒少婦竟頗具艷光,令人眼前一亮。見爸爸神色陶醉, 說不定是他青春夢中情人之一呢。
陳儀馨在廚房弄晚餐,鏡頭特寫她臀部,江濤從後擁抱親熱,陳儀馨厭惡掙脫,說要去換衣服。
──那本來於深夜時段播放吧?七十年代的尺度其實幾闊。
江濤赫見手掌沾滿鮮血!原來剛才失平衡撐在生牛肉上。
──《13》不祥,小宗對劇種心中有數,還是被它打個突,暗暗佩服從前平實製作的驚嚇效果也不俗。
畫面切換,江濤憶起與另一女人在私家車車廂內含情對望,撫摸玉腿……客廳電話響起,江濤接聽,鬼鬼祟祟低聲道:「叫過你別打來這裏呀。」陳儀馨從睡房問:「誰打來?」江濤連忙掛線,往與陳儀馨親熱。睡房天花大燈壞了,陳儀馨半推半就。
──寥寥幾筆帶出江濤外遇,小宗會心微笑,以前未有手機甚至未有傳呼機,偷情通訊真是冒險的技術活。爸爸道:「床尾見到雙腳。」
果然,陳儀馨突然尖叫。江濤大起膽子去探視,看不清,叫陳儀馨拿床頭枱燈拖着長長電線來照,一張臉皮慘白、瞪目吐舌的二十來歲男人臉逼現眼前。
──如果與女友同看,這一刻心心會攬着自己。至此,小宗方醒起這單元名〈屍體〉,入正題了。
叁
夫妻倆互問對方識不識這男人,都惶恐搖頭。判定男人已死,江濤叫陳儀馨去打999,卻發現屍體繃緊的手裏握着一張照片,竟拍攝了他和情婦在車上偷歡。江濤連忙收入褲袋,衝出客廳阻止陳儀馨。
──對不對呢?小宗將心比己,的確宜先攔下來,但亦有預感會萬劫不復。
江濤的說詞是:「你只識報警,無端家裏有具屍體,你想好怎回答差人了嗎?」陳儀馨角色外強中乾,瞬間軟化。江濤起身巡視全屋,一邊喃喃道:「又無血漬,門窗又沒被撬開過,他如何進來的?」相信同時也在苦思照片與命案關係,眉頭猛皺,有口難言。
——哈,居然還有死因不明的無名屍和「密室」,才七分鐘,湊齊懸疑、推理和愛恨情仇元素。小宗摯友佛狸是職業作家,近朱者赤,份外留意怎鋪排情節。他立志也要寫小說。
江濤入睡房用枱頭燈照着屍體再審視。屍體身穿西裝(那時各行各業男子日常都穿西裝),江濤翻開他褲子的兩邊側袋空空如也。陳儀馨重申不認識這男人。
──小宗搖頭。只搜側袋未免太草率,西裝口袋多的是,卻總不成逐一交代,那麼,究竟算否徹底檢查過呢?作為推理似乎違反公平資訊原則。另外,小宗雖然不熟悉七十年代娛樂圈,但可以肯定飾演男屍的演員名不經傳,按慣例不會擔戲吧,意即他的身份果然並不重要?
江濤打開抽屜,數數鈔票無損失,自言自語:「又並非小偷呀。」
──小宗心想:「男子找到財物前意外身亡,便不能全盤否定入屋爆竊的可能性。」
江濤提出落樓打探一下,陳儀馨當然反對,卻無可奈何。江濤想法合理,問問管理員有沒有陌生人出入嘛。陳儀馨不敢與屍體獨處,守在單位門前等待。江濤在地面升降機大堂,不見管理員蹤影,或許去巡邏了。轉頭出現,江濤向他搭訕,聊起社會近日經常發生血案。
──「要不要轉台?」爸爸怕小宗耐不住舊劇悶。
(待續)
註:本篇所提及的《13》之〈屍體〉確有其作品,讀者可以自行搜尋資源觀賞, 同步推理。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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