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26日
每想起動畫,就想起日本吉卜力和美國Pixar的經典作品,香港動畫呢?記者想《老夫子水虎傳》,或者享譽國際動畫界的麥兜,新一代動畫導演吳啟忠(Tommy)又怎樣看香港動畫的現在和將來?
Tommy參與HAF(香港亞洲電影投資會)的動畫《世外》,去年底榮獲第21屆日本「DigiCon6 ASIA大賞」全場大賞。這位八十後表示香港湧現大量動畫人才,希望建立擁有香港風格的港產動畫片。
2011年,畢業於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的Tommy,透過貿易發展局的動畫企業支援計劃,跟兩位同學成立「Paperbox Creations」動畫創作公司,初出茅廬難免要摸索一番,「幫人執執眼袋,加點火舌,甚至有人找我們做網站,但我們不是設計網站的……」
幾年後公司穩定下來,各人開始思考未來,有的希望繼續做廣告,Tommy則希望走上手畫動畫師之路,希望拍些動畫電影,於是自立門戶成立動畫公司「點五製作」。
其實,香港動畫近10年處於低潮期,媲美荷里活質素的意馬國際(00585)也停止製作動畫,全行失去大龍頭。
Tommy一臉惋惜地說:「甚至外國畢業生都嚮往入意馬國際,可惜最後一套作品《阿童木》虧損太大。對動畫人而言很慘,因隨後幾家大一點的後製公司也先後停業,目前就剩下許許多多的小公司,最大一家也不過30人左右。」
失去龍頭公司,畢業生少了入行實習的機會,也失去接大project的實力,但好處是小公司可以分一杯羹。「我們公司就只有5人,其他成員都是自由工作者,一個project起碼要10幾人,於是找外面人做代工。」小公司成本低,反而容易生存。
疫情下動畫需求大增
在新冠疫情期間,很多城市都實施隔離或限聚令,令實拍片公司無用武之地,反而令本港小型動畫公司乘勢而起。Tommy的公司最近就跟外國歌手合作推出全新MV,「很多廣告公司都反映,無論是本地還是外國,動畫創作需求大了很多,也多了很多visual content。」
需求雖然增加,但全球經濟放緩下企業預算大減,對動畫公司生意也有影響。「這是全球趨勢,幸好我們公司流動性較高。日本有家百多人的動畫公司,讓員工決定是否在家工作,而不單單是疫情期間,這樣能節省不少租金成本。」Tommy認真地說。
他坦言對現狀感樂觀,但要計劃將來比較難,希望疫情能盡快過去。未來太遙遠,不如談談香港動畫的現狀,他想一想說:「對外國而言,香港動畫還很新,未必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甚至看過都不會記得。始終香港人什麼都看,做出來的東西什麼都似。」
他停兩秒繼續說:「我們可以做到很Pixar,也可以很吉卜力,畢竟香港這座城市就是溝出來的,所以還未有一個Hong Kong style的動畫,所以對外國人而言,他們不是很清楚什麼叫香港動畫。」的確,香港電影《忍者龜》雖然有少量動畫,但有多少人知道是香港製造?
《麥兜故事》就是Tommy心目中的香港動畫,「我覺得香港動畫重故事多於畫風,我說日系和美系動畫,大家腦海都泛起畫面。但麥兜是什麼?就是講述香港人的故事,那種為頭家知慳識儉,又有很多古靈精怪主意。」香港動畫也有過光輝時刻。
勇奪亞洲區大型獎項
Tommy覺得香港動畫仍在建立中, 但同行早已走出好多步,就看行內兄弟姐妹們如何繼續走下去。「麥兜拿過法國安錫(Annecy)國際動畫電影節的最佳電影獎,那是相當於電影界的奧斯卡。麥兜起了爐,但要延續很難,因香港沒有動畫工業。」
意馬國際等大公司的退出,令香港動畫失去帶頭人,這就是Tommy感到可惜的原因。正如《一代宗師》所講的「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有燈就有人」。他表示幾乎所有專上院校都有動畫系,每年栽培出大量人才。
看他最初創業受訪時的舊相,當時已經是一頭長髮,這位長毛對動畫一樣執着,而去年年底總算獲得肯定,成了香港動畫的其中一個點燈人。他憑動畫《世外》獲得日本「DigiCon6 ASIA大賞」的全場大賞,擊敗亞洲15個地區的好手。
「那個獎對我們是個鼓舞,因為它始終是亞洲區較大型的獎。」Tommy徐徐說道,他表示編劇楊寶文(Polly)的文字居功至偉,「她在北京生活了一段時間,把當地的感想寫下,她體會到當地人的疲倦、戾氣、憤怒,她覺得人應該了解自己,找到原諒自己的方法。」
現在的善與下世的惡
由於主題跟死亡、輪迴有關,Tommy看過Polly的文字後決定用輕鬆一點的畫風,「她的文字很有詩意,令人構想到畫面。故事講鬼差帶主角度過中陰身這一個地方,圍着樹走7個圈,放下所有關係和執念,再去下一世。」
他本身並不相信輪迴,小時候喜歡看今敏的漫畫《千年女優》和伊藤潤二的恐怖漫畫,但這次並沒有把黑暗元素帶入作品,「因為我們覺得這套動畫已經夠黑暗和沉重,於是用輕鬆一點的畫風。」原來,《世外》只是一個前傳,而整個故事跟香港息息相關。
「2018年中開始談,前後不到一年就完成。本來故事的起點不是陰間,而是香港的瀑布灣,是很地道的故事。但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們思考過以哪一個選段為起點,最終決定不用瀑布灣,但之後必然會出現在作品裏。」如此看來,《世外》將有續集。
他爽朗地說:「其實我們連劇本都想好了,要準備的工夫也做好,比如一些visual上的設定等,甚至稍後會陸續出一些短片,再看何時能找到投資(詳見另文)。雖然,未必說明瀑布灣,但香港的元素將很多。」
對創作人而言,作品完成那刻,可能已經諸多不滿,因作品永遠與完美有段距離。Tommy坦言有很多地方可以改進,但礙於時間和預算,自己才勉強收貨。不過,經歷過香港這一年的動盪和疫情,他回想《世外》自然另有一番感受。「作品必須跟時勢走,我們不光只是講放下,還要講善惡,對我而言,現在的善可能是下世的惡,所以做每件事要謹慎。」
對Tommy和記者而言,動畫的力量十分巨大,對小孩而言影響遠大於真人電影。他和記者都對高畑勳的《再見螢火蟲》念念不忘,記者還未看到妹妹去世那段已經心酸到熄機,Tommy更誇張:「開場第一個畫面已經想哭,對白是:我在一九四幾年已經去世!黐線的!但作品又有很大的影響力,它令觀眾想起戰爭的殘酷,高畑勳把悲劇推到極致,讓觀眾畢生難忘,也反省對戰爭的看法。我小時候是邊看邊哭。」
顯然,Tommy這次走和高畑勳相反的路,畢竟《再見螢火蟲》面世時日本正是消費主義橫行,世人忘記戰爭的威脅。而不管是Polly筆下的北京生活還是近年香港的壓抑和失落,現實世界都需要更多陽光:「我特意畫得可愛一點,像小孩繪本般畫。」
吳啟忠小檔案
英文名:Tommy
職業:動畫師
學歷: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畢業
獎項:「DigiCon6 ASIA大賞」全場大賞
撰文 : 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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