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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28日

劉偉聰 北狩錄

養書人家(一)

兩周前民主派立法會初選,風風雲雲,我未辭而暫別小欄,諸君恕罪,幸有編輯包涵,也幸有前輩友人陳海昌兄疼我,紆尊瓜代至昨天。昌哥文章風花雪,文苑藝苑繽紛,初說徽宗詞,復及於馬克思《資本論》卷一,更以馬氏鬍鬚叢的裏裏外外遙向董先生致意,及後戛然止於馬勒樂章,還留下了一條Shostakovich的音樂尾巴,那是今天我城暴秦地上蒼涼的餘音了。

昌哥那天說徽宗詞,自然筆涉「北狩」之義。所謂「北狩」者,即皇帝北上胡虜之地,連宗室大臣一同質於敵國,宋人曹勛《北狩見聞錄》記徽宗北上事,云:「徽廟北狩日,乘平日宮人所乘牛車,牛五頭,兩虜牽駕。」倉皇辭廟,日暮途遠,然而徽宗優雅,離亂中不忘書卷,《行錄》上記載,陛下竟曾有如此慨嘆:「北狩以來,無書可閱。」一天,忽聽得路上有貨書人,徽宗命人以衣易之,那「以衣易書」的江湖落泊,怕未必輸於《燕山亭.北行見杏花》中的那兩句「閒淒涼院落,怕問閒愁」。

書卷才是徽宗北行所見的杏花吧?陸游隔世寫《臨安春雨初霽》:「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那方是眼前的杏花春雨江南,然而,詩雖如此,可陸游不見得喜歡他的時代。

我們也不喜歡我們的時代。

Julian Barnes年前將Shostakovich寫入說部,戲題The Noise of Time,首章首句是:「All he knew was that it was the worst time.」那是斯大林時代。

在最壞的時代,Shostakovich生怕國安人員無端午夜凶鈴到訪,故每晚和衣而睡,免得給歹人抓去時,一身睡衣狼狽!還有,蕭翁更把行裝收好在一口小皮箱中,隨身隨行,裏邊或有書耶,或有杏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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