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30日
前副廣播處長吳錫輝替電視台拍攝飲食節目,向朋友借來古董錶配合劇情。他告訴我,錶戴幾日,突然不動,無人識修理,他送交九龍城七十歲老師傅,拆散零件近百,除卻眼力心血,在欠圖紙之下,抹油重新組裝復活,更重要靠經驗,令人佩服。
我腦海即時浮起四個字:機械迷戀。
古董錶當然是機械錶。我說的機械,指上鏈或自動,相對電子而言。電子錶輕巧、方便,遑論配合smartphone的智能手錶了。但成熟男人匹配機械錶,看看勞力士與G-Shock水位之差就知。撇開包裝,像拔光羽毛的孔雀,基本跳字錶芯可能才幾塊錢,機械則畢竟要精準齒輪,實實在在鑄造,粒粒皆辛苦,可稱為核心價值。
單車奪魁
我認識不少理科朋友,本身做電腦、晶片等尖端科技,私下卻偏愛機械。搞機男人比較老實,畢業於機械工程系的馬國明便是。2004英國票選250年來最偉大發明,單車壓倒性大勝電力、疫苗、電腦、電燈而奪魁。並非爆冷,單車純機械,改善落後地區的交通和經濟,提升婦女及兒童活動範圍,毋須燃料不滯於物,裏裏外外發揚獨立自主。
量產口罩依賴電力,但很接近上述機械文明。起初風聞港商投資自製口罩,我很感動──香港,有多久沒實實在在造件東西貢獻社會了?香港,還有工業嗎?非要生死關頭才重拾舊歡。後來,知道舊同事有份參與,便請她帶我到大埔廠房探訪。
創辦人Ryan淡淡道來,沒訴諸熱血,反更具質感。他說,本身經營藥房,來貨瘋炒時,計落,自己買機器租地方造,定個良心價仍有利可圖,膽粗粗一試至今,最深感受:「用慣電話電腦,以為什麼都click一click辦妥,但機械絕非如此。開頭完全撞板,眼見珍貴的救命材料(熔噴布)過機出來不達標,付諸流水,心痛死。」聽得我儍了眼,口罩與口罩機豈非統一尺寸嗎?何難哉?Ryan說:「簡單如訂部機器,拆件運,來到要重新組裝,組裝便可能有誤差,每輪材料厚度亦可能有輕微誤差,得慢慢摸索微調,試過一連36小時每餐只吃15分鐘、小睡在機器旁片刻又再試,才真正生產到合格的口罩。」
香港人久違這種經驗。買賣黃金股票,致富也不用接觸過實體,一切虛擬至上;但口罩與性命,無得cyber的,反璞歸真,還得硬幹,事非經過不知難。艱難,Ryan卻樂在其中:「好在年輕同事很願學很快上手,隨時微調,某個剪刀位鈍了少許都要立即換。」沒一勞永逸,才叫人生。
核心價值
現在仍全日投產,訂單不絕。生意人清心直說:「材料平了,我們便減價,不存在冧市。今後無論疫情如何,衞生意識已經改變,口罩永遠需求,我亦相信生意可以永續。成本的話,當然想過北上,但考慮到『香港製造』信心保證大不同。我希望有一天遠銷全世界,真正永續。」何嘗不是東方之珠核心價值?豈止政府又派口罩咁簡單?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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