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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7日

余家強 小說港

佛系推理:鎖匙伯伯(三)

前文提要:宿舍管理員桂叔退休前最後一夜,佛狸與他對飲渡過,聊起對岸大學「鎖匙伯伯」怪談之謎。佛狸突然指出真有其事,並點破桂叔知道內情。桂叔竟然不否認……

桂弟:

我活不下去了,生不如死,冤魂晚晚來索命!

你知道,我是個盡忠職守的人。上司交託,這是一所理科樓,有很多實驗室、危險品,不能讓學生亂闖。我便每天鎖匙不離身,準時巡邏。近年的大學生愈來愈頑皮,又似乎故意戲弄我,常常過了開放時間仍在大樓流連,潛進實驗室趕功課,甚至開派對,把設施當成遊樂場!

我唯有巡邏得更頻密。

兩月前某夜,我在走廊,電筒照射,突然遠遠瞥見一條身影。「誰?」身影聞聲閃進房間。我追上去,開不了,似乎那人從裏面反鎖。我連忙掏出鎖匙,一大串一時不順手。到打開門,房間黑漆漆,我感到那人從我旁邊擦身而過,想奪路逃走。我攔腰抱着喝道:「哪裏躲!」那人反抗打中我眼睛。我痛得把那人用力摔開。一聲悶響,然後回復平靜。

我撥亮燈掣,那人撞在重型機器上,沒流血,頭頸卻已經歪歪斜斜,毫無反應,一探鼻息,竟死掉!我殺了人!我殺了個學生!

定過神來,我知道要掩飾罪行,清理現場,處理屍體。我把屍體拖到隱蔽處,然後去取工具,當然沒忘記首先關妥門。

深宵大樓靜悄悄,手慌腳亂拿着工具回去時,我儍呼呼連埋屍到荷花池都想好,卻發覺開不到門!鎖匙呢?

完了!

難道那人未死?從裏面又反鎖了?但我的鎖匙呢?鎖匙只此一條,得向大學報失,報失卻豈不惹疑心?我應該怎辦?

呆站門前至清早。那人還在裏面嗎?傷重身亡了嗎?抑或不敢出來?學生和老師開始陸續上學,我不再停留。一切像沒發生過。

我忽發奇想:莫非誰貪玩剛巧拿走我鎖匙?於是我周圍問:「有沒有見過我條鎖匙?」被反問:「哪條鎖匙?」我不敢答。他們眼神看着我古古怪怪的,一定曉得什麼吧……

我偷偷抹些粉末在房間外頭的門把上。如果有人開啟過,粉末會散落,但似乎沒人動過……

一連多日。死了一個同學居然如此平靜,至少應發現缺席失蹤呀!是他們故意裝蒜嗎?想我自己招供嗎?說起來,死的是哪個學生?怎麼我全無印象?死人的臉真難看真難認,我不想記起……

那人還在裏面嗎?仍每天和我同在一座大樓嗎?

「有沒有見過我條鎖匙?」我不斷問。「哪條鎖匙?」「鎖匙很重要嗎?」他們根本在戲弄我,想我發瘋。

那人必定報夢通知了他們。我也要報夢,鬥報夢。

桂弟,我要死了。我死了,便永遠是個盡忠職守的管理員,無人可以證明我殺害過大學生。

請收殮我。我的微薄積蓄,已經另紙列明,由你繼承。我和你在香港無親無故。唉,一對難兄難弟。

我死了,不怕冤魂索命。我也變冤魂。

祝快樂

XX絕筆 年月日

長夜漫漫,桂叔近乎逐字逐句背誦出鎖匙伯伯的遺書,足見印象深刻。那「XX」,代表桂叔不願公開其人姓名。

「我們稱兄道弟的。他是我同鄉。我初來香港時,多賴他照顧,也靠他指引我應徵大學管理員,想不到他卻做到送了命。」桂叔狠狠灌一口酒。

佛狸道:「對岸大學的人情真冷漠,我們這邊還好一點。」

桂叔道:「他大概上吊前一刻寄出給我,我收到信的當日,同時獲通知他死訊。我們都單身漢,在香港無親無故,是彼此的緊急聯絡人。我當然沒向警察提起遺書,萬事推搪不知情,我要替他保守秘密。警察驗明自殺無可疑,綜合其他人口供,推定他死於工作失意。」

佛狸道:「那麼你為何告訴我?」

桂叔嘆道:「原本乘酒意,來給你『怪談解決師』一些話題,不料被你一語道破我知道內情,也屬於緣份啊。人呢,長年憋住秘密,挺不舒服的。我老了,一退便休,據聞人一退休不久就會死,我不想帶着秘密走。而且,我尚有許多想不通要問你。」

桂叔續道:「照你看來,密室狀態怎構成?為什麼開不到門?」

佛狸還他心願,打起精神道:「我之前說過,遇襲者未死透,趁伯伯離開片刻,掙扎從房內反鎖自保,這機會率不大。另一情況是伯伯雖沒寫清楚,但形勢提心吊膽,『關妥門』的意思,很自然指按下喇叭鎖才關門。」

桂叔道:「鎖匙呢?怎麼不見?」

佛狸道:「伯伯寫及『鎖匙一大串一時不順手』。我估計,他急急把那條鎖匙從大串中拆下來,開門,門一開即發生打鬥,伯伯根本未及收好那條鎖匙,極可能因動作激烈跌失。到他離開時,摸摸大串鎖匙,以為放心,按下喇叭鎖關門,殊不知那條遺留在房間內某角落。密室無意中構成,再開啟不了,問其他人更加於事無補。伯伯疑神疑鬼,終至崩潰。」

桂叔悲道:「天意。」

佛狸道:「如此一來,之後的鬼故事也能解釋了。」

「咦?」

佛狸突然閉嘴。眼前,這裏的宿生、 他女友護生,翩翩而至。(待續)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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