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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9日

羅啟鋭 無覓處

水邊的監獄

我隨着律師先生,凌晨出發往監獄去,沿途他一直憶述着,那回他疲乏地駕着敞篷車,在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趕往探望他在獄中的當事人時,竟昏睡了,汽車猛烈地迎頭撞向一棵千年水杉,由於沒有繫安全帶,他整個人給拋離司機位,卻因此剛剛避過給撞得像風琴一樣壓摺過來的車頭,壓成肉醬的第一劫;然後,又因為車篷敞下,身體在空中拋往後座時,恰恰避過了給車頂壓斷頸骨的第二劫。

「一切還是命中注定,錯有錯着的。」他笑着說。

我聽着聽着這故事,而天色已露出惺忪的魚肚白了。

監獄設在一片大草原的水邊,外貌看來,寧靜如一個度假營,跟我一向想像中的世間監獄,截然不同。我們幾經通傳、驗證、搜身,終於獲得通行,被安排在大堂的沙發上等候,牆壁素潔,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秋日的陽光又溫暖,感覺其實更像處身於YMCA。

我看着落地玻璃外一個水清沙滑的海灘出神,從來沒有見過更乾淨的海灘,後來我知道,囚犯們每周的工作之一,就是到沙灘去撿石塊,連最小最小的石塊也不能留下,好讓獄警們無憂無慮地游泳,我想,這監獄邊上的海灘,大概是世間最水清沙滑的海灘了。

然後,我們給帶進一個快餐店般的會客室,數十張塑膠桌椅,顏色亮麗,像「大家樂」或是「大快活」一樣。不同的角落裏,早已有其他的訪客和囚犯在敍舊談心,中間毫無阻隔。我驚訝地看見一些女人在跟她的囚犯男朋友調情、親嘴、撫摸,我相信有些還在替男友「打手槍」,反正獄警們什麼都假裝看不見,開明得不得了。

過了一會,我們的道上朋友「大圈華」出現了,人比前清減,精神倒是不錯,問他近況,他說剛進來時,還是有點恐懼的,畢竟聽得監獄的傳聞多,總有點半信半疑,每天都準備着要跟那些六呎多高、二百多磅重的外漢打架,到頭來,卻只是跟人吵過幾次,推撞了幾下,沒什麼流血事件。

我想,要真的在外國坐牢,加拿大還是個不壞的選擇。

唐人街律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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