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30日
我夢見自己戴着口罩在試場,考我較熟悉的文史科目。
我不知你會不會,我經常會。公開試太重要了,即使並非狀元榜眼,驀然回首,半生工作,總托賴由學位而來,推本溯源,條條題目不識答這噩夢極可怕,午夜都乍醒。
文學科:試比較李白和杜甫之優劣。嗯,慶幸我在夢境中的程度還不錯,記得讀過的書。李白和杜甫的文學地位當然很高啦。但怎高法呢?閱歷愈深愈不敢妄言,尤其李杜優劣,誰夠資格論斷?滿招損,謙受益,不如多背誦幾首唐詩洗滌心靈吧。
全靠天書
中文科:範文〈廉頗藺相如列傳〉繆賢舉薦藺相如一段在文中有什麼作用?咦,〈廉頗藺相如列傳〉豈非出自《史記》嗎?歷史書,繆賢舉薦藺相如就是歷史事件,歷史事件怎為一段文章發揮作用呢?難道繆賢預知二千多年後會被出試題,才舉薦藺相如?我不懂答。
我開始冷汗直滲。
西史科:試述第一次世界大戰原因。大哉問!我從未見過一部專業論著能用兩三頁紙(而且考試時間內)解答此大哉問的。我姑且由普法戰爭種下仇恨答起,然後歐洲如何流行敵對聯盟,繼而軍備競賽,發生薩拉熱窩刺殺……哲學訓練告訴我,世間事未必有因果關係,落雨會地濕,但地濕不一定落雨。一戰頭緒,至今令專家苦思不已,莘莘學子還是先打穩客觀事實基礎好,豈可大言不慚?
我捧蛋。
奇在,這些題目,怎麼我當年竟識答?因為天書!天書果然很天呀,驚天地,泣鬼神,能令不懂近體詩為何物的黃毛小子洋洋灑灑評彈出李杜優劣,能令宅男變身國學大師指點江山,何等速食。但我不怪天書投機取巧,只怪考評局出題如此,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我不知理科情況;在文科,不靠天書雞精,囫圇吞棗死記硬背,配合捉題目博僥幸,很難攞高分的。
哀哉,鼓吹偽學問。
什麼手法
隨手翻開2012年閱讀能力pass paper, 引兩段關於橋的文字,問描寫手法有何不同。本末倒置了,作家並非想着要用什麼手法落筆的,他/她自己都不知道;而考生知道,不代表寫得好文章。日後投身社會,受命要寫產品介紹、宣傳稿、周年報告,老闆不可能問:「這篇產品介紹用了什麼手法?」
究竟為學以致用而考,抑或為考而考?
新聞報道,疫情留家工作,多了人睡至「自然醒」,遂多了夢(沒被打斷所以記得)。我則日有所思,為考生史無前例的「焗住考」,為依然被填鴨式教育牽着鼻子走,夜有所夢。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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