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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3日

占飛 忽然文化

醜字你懂得寫?

內地劇集《慶餘年》在香港熱播,男主角范閑穿越時空回到過去,背了杜甫千古名作《登高》:「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氣吞山河,四聯八句,句句皆律,平仄造句一字也不能改,後無來者;當然驚艷四座。但正如大部分的現代人一般,字跡奇醜無比,歪歪扭扭;粵語笑人「知唔知個醜字」,智能年代,大家用眼睛用聲音或手指一點一按的,有誰仍記得「醜」字怎寫?

一紙溫情,傳遞着多少親朋間的情誼和牽掛。在電車穿梭的街道旁,過去有所謂的寫信佬,為旁邊坐着的老媽媽代筆,向遠方的兒子寫下思念和祝福。這短短的幾行字,每個字都充滿愛的叮嚀,在油麻地也有「書信巷」(玉器市場側雲南里)成行成市,現已成為都市的歷史。

生活在電腦化的數碼時代,學生抄筆記已不是一種常態。用鍵盤作各種文書處理,電腦、打字,用Word、PowerPoint才是生存之道。用手寫字的機會愈來少,原因是「字醜」開始,結果是大家都用同一平台模式,有如制服一樣「標準」地呈現。書寫的最大詛咒,是copy and paste功能,在電腦的世界,一個字,一段文字可以無限複製,流傳出去。

形態規範格式化

用電腦處理中文字,其中最大的弊端,來自鍵盤。鍵盤是從西歐文字字母演變而成,因為所有字詞的變化,就是由26個字母組合出來。相比,中國文字乃由象形文字起首,由開始記錄事物的形態,漸漸經過朝代的規範,而成為現今的文字。由形態而規範格式化,中國的文字由仿宋體開始,趨於一致整齊,為日後打印開拓了基礎。

電腦的中文輸入,把象形文字拆骨劃分,方便用西歐字母鍵盤輸入,又或是利用拼音輸入,知其音不知其形,知其貌不曉得部首和結構;有社區調查指執筆忘字者眾,94%試過這種窘況;超過四分一(27%)經常有此問題。龐大的中國文字源流文化,湮沒在冰冷的電腦世界後。現世代,近半數人(43%)只用電腦打字。過去一年會寫的,只有自己的名字或簽名而已。現時的智能手機手寫系統方便,語音辨識高超,一段文字隨口而出,方便先進,但寫的能力卻退化了。

文字在現世代,社交溝通及訊息傳遞只保留了語音的功能,因此聽比讀容易,講又比寫容易。網上平台如YouTube或喜馬拉雅電台式閱讀,比任何文字都傳得快,在講求效率高速和專注力經濟,文字的位置正在迅速消逝。

數字訊息充斥着現世代,生活每一個溝通都必須即時和瞬間「已讀不回」、臉書的「限時動態」及Telegram的匿名交往等,把訊息變成一種籠統的情緒和現象,而不能藉文字細意把人複雜的情感、意念或指示傳達清楚,而只是用emoji、圖案或有情感共鳴的圖畫等作溝通和回應,人們在意的是訊息發出收到的速度和「是與不是」的即時反應,這只能透過冰冷的網絡世界穿梭往返。文字的萎縮,令自己的思想也變得模糊不清又或非黑即白。

一封信地老天荒

一封書信,變得奢侈,因為那是一段從自己手中涓涓流出的心意,見證一段人生的縮影,以信為證,以字為銘,一紙溫情,那何嘗不是一種地老天荒的記憶。

在日本早年有所謂自動寫字機,是現世代一種文字仿古倒流。利用鍵盤輸入,讓電腦打出有如手寫的書信,還可有個人風格,免除字醜的筆耕,對於文明來說,孰喜孰悲?

不單寫,現代人可能連執筆也有困難。書籍《考上第一志願的筆記本:東大合格生筆記大公開》提到,近八成東大合格生懂得拿筆,但只是八成而已;時代進步,很多人都失去書寫的能力,更遑論能整理出一份好的筆記。

作者太田文再進一步募集了名人們及作家的筆記,當中除了文字,還有塗鴉和各種圖表,把各種生活點滴、感受、靈感及別人啟發都能記錄下來。

要在講課時做好一份筆記,需要高度的專注和敏捷的領悟,然後最重要的是書寫;有條不紊和清晰秀麗那種。村上春樹的寫作是有如每日操練,有規律地寫,持之以恒地寫,接收大量周邊事物和故事的餵養,以及把寫作與自己生活結合(如運動),這需要更大的隨機性。但最重要的是,要拿起筆寫。

我手寫我心,這裏涉及一個多方面的身體運動歷程。心理研究指出,用筆寫字,用紙把煩惱或心事寫下,能有效平靜減壓;持續寫字的人,在寫的過程能激發新的靈感和深化自己的思考;寫字,能加強事物的記憶和在大腦的存留。

寫字的過程之中,大腦在微調大量感官及運動神經(reading circuit),活動範圍比敲鍵盤大得多,因而能夠深化大腦的理解;寫字,能更新和反省自己情緒,是一種抒發的渠道;每一天臨睡之前能寫一下,或者說幾句感恩的說話,對睡眠也會有幫助。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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