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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2日

占飛 忽然文化

被遺忘的一顆明星

任何人生日,親朋好友總會祝賀他/她「年年有今日」,長壽健康快樂。可是,對藝術家和創作人來說,長壽未必一定是好事。卻德格拉斯曾經是荷里活一顆明星,最近逝世卻靜悄悄。無他,他活到103歲,黃金歲月在1950年代,早已被遺忘了。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炊」,無論演員多好,都需要有個好劇本、好導演,甚至好攝影師,才能大放光芒。平心而論,卻德格拉斯演戲雖多,幾乎什麼類型的戲他都演過,佳作卻寡,皆因他不是所謂「偶像派」,而是「性格」演員,要演適合他「戲路」的角色,他才能施展出看家本領。

占飛個人意見:卻德格拉斯最擅演充滿美國式「企業家精神」的壞蛋。他演這類角色如魚得水,唇槍舌劍固然鋒利無比,為達目的拳打腳踢,毫不留情,令觀眾一方面痛恨他為名為利為成功不擇手段,泯滅人性,至死不悔,另一方面欣賞他那「永不放棄」的鬥志。他在處子演出的《奪得錦標歸》(Champion)中飾壞蛋,咬牙切齒地說:「無論你是好人或是混蛋,最重要的是,你不屈服。」一語中的,道出這類角色的性格特點。

 

3齣「簽名作」

在當年乃至今天,有心當大明星或觀眾偶像的演員,大多數不肯演奸角。演奸角起家的演員,亦會時時刻刻找機會「改邪歸正」(如石堅),卻德格拉斯卻走「少人行的路」,此刻我想不出誰可以比他演得更出色。他青史留名,良有以也。

這不等於說,卻德格拉斯只能演奸角。他有3齣「簽名作」,在其中兩部片中,他都是演「忠角」。然而,占飛偏好他演混蛋(詳見另稿)。1952年,他在《玉女奇男》(The Bad and the Beautiful)中,演一名無所不用其極的無良製片家。諷刺的是,此片獲奧斯卡6項提名,5項得獎,只有卻德格拉斯失落最佳男主角獎!由此可見當年奧斯卡的moral hangup!

1955年,卻德格拉斯自組製作公司,演出寇比力克兩部片。1960年的《風雲群英會》(Spartacus)被一般人視為他的代表作,可惜此片是寇比力克芸芸作品中罕有的失敗作。無他,《風雲群英會》是大投資的製作(成本1200萬美元,約等於今天的1億),當年寇比力克只有30歲,沒有全權掌控此片。他尚未把握到拍攝大製作(全片有過萬名演員)的竅門,亦未能「控制」到大明星如羅蘭士奧利花、珍茜蒙絲(Jean Simmons)等,而且經常與老闆卻德格拉斯爭拗。影片拍得太長,上映時要剪短,近年再發行的1991年版長達184分鐘,2015年版197分鐘,沒有耐性的觀眾,避之則吉。

1957年的黑白片《光榮何價》(Paths of Glory)只是小製作,卻公認是反戰片的經典。此片是真事改編。1916年一戰方酣,法軍某二星上將謀升三星上將,遵上司令,要卻德格拉斯的軍團奪取德軍的據點。德軍炮火猛烈,法軍根本沒可能攻下據點,拚死進攻,無疑白白送命。上將知之,仍不惜犧牲數千官兵,希望創出奇蹟,為自己立戰功。

軍令如山,卻德格拉斯明知要部下無辜送死,仍不得不從。結果,他率領的第一隊幾乎全軍覆沒,上將命令第二隊接力上陣,官兵違令不從。

事敗,上將反而指控卻德格拉斯部下臨陣退縮,違反軍令,抽籤選出3人接受軍事審判。結果,軍方為了維持軍威,3人被判死刑,無辜遭槍斃。此片在法國禁映18年,1975年才解禁。天下烏鴉一樣黑,信焉。

最巔峰作品

觀微知著,一戰就是如此荒謬、腐敗的戰爭。寇比力克全片每個鏡頭都用深焦距拍攝(上將),炮聲隆隆,黑色的污泥對比白色的硝煙,恍如人間地獄。開場不久,長鏡頭追拍上將巡視戰壕,喝問士兵要不要殺多幾個德國兵,跟《1917:逆戰救兵》開場的長鏡頭如出一轍,但後者的拍法不知所為何來,毫無意思,《光榮何價》卻盡顯上將的虛榮及罔顧士兵所受的傷痛。讀者比較兩片的處理,高下立判。

卻德格拉斯在片中強忍內心怒火中燒的演出,堪稱一絕。1969年,他接受訪問,談到《光榮何價》時說:「有部電影多年後都一樣好。不用等50年後才知道,我現在已知道。」他所指的是:他畢生最巔峰的演出,不在《風雲群英會》,而在《光榮何價》。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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