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15日
每當山風搖動樹影時,我與師傅總會緊張起來,看看那個撐着油紙傘的女子會否突然從山路的出口現身——這種張力在沉默的車廂中更顯壓迫。
「害怕嗎?」師傅枕着方向盤,忽然打破沉默。「沒有。」我不時從倒後鏡留意車後的情況,師傅則一直緊盯前方:「剛才走在山路時,只是覺得有點陰森……現在好多了。」本來還想問他,是否懷疑油紙傘女子是個幽靈,可是他已轉換話題。
「記得那次送電視機到大酒店嗎?那裏也不及這兒陰森吧?」師傅輕笑。
師傅的人脈一向廣闊,接到的工作, 除了牛頭角上下兩邨,也還分布多區,每次跟他出勤,如同「遊歷」,隨便一數,便有觀塘、藍田、油塘、黃大仙、鯉魚門、深水埗、西環,今次的調景嶺,以及他剛剛提到的「大酒店」。
「大酒店」是人們對北角香港殯儀館的俗稱。某個傍晚,我們載着全新的聲寶牌電視機直奔「大酒店」的職員休息室;「店」內光線充足,完全不覺陰森。
電視機開箱後,師傅先把說明書和保養卡交給機主,線路圖則交了給我,輕聲說:「歐西機的線路圖多由總代理扣起,日本機的,則由零售店保有;你留着它,將來也許有用。」線路圖就是每部電視機的身體結構說明書,它清楚列明每種零件的連接位置,當電視機「生病」,修理員便可依據線路圖替它「把脈」,然後「處方」。
我以為師傅重提「送電視機到大酒店」後,便會回舖去,可是他仍然未有開車的打算:「你跟我多次出勤,哪一次最有印象?」很快,我便從記憶中找到砵蘭街的那一次。
某天中午,我們應召去到砵蘭街一幢唐樓,二樓玻璃掩門外邊正掛着一個還未點亮的霓虹招牌──女子理髮。迎接我們的,是個叼着香煙的長髮少女,以及麗莎主唱的《百花亭之戀》;我們隨着歌聲和她吐出的煙霧前行,經過走廊時,我瞥見旁邊一個半掩的房間約有六七張上海理髮店獨有的理髮椅隨意堆疊。
最後,我們走進一個類似休息室的地方,當中一張四方枱上的麻雀牌凌亂不堪,五六個瞇着睡眼的少女,或坐或臥。
「就是它了。」叼煙少女指向牆角的電視機:「畫面常常扭曲,又上下跳個不停……把我們搞到頭都昏了。」
師傅沉吟一下,便叫叼煙少女一起走到電視機背後。(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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