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11日
寫《生查子》的歐陽文忠公是歐陽脩,不叫「歐陽修」。「脩」「修」互通,但通的只是文義,主人家還可有自家的偏愛。今天尚能看到的歐公自書《瀧岡阡表》拓本,署的是「脩」,須知此篇實是弔父之文,自稱自然謹慎。當年國文老師教我歐公《石曼卿墓表》時,早已諄諄囑我留意,是「脩」不是「修」。
北大辛德勇精研史地兼擅版本之學,年前寫了兩篇妙文《哪兒來一個歐陽修?》《歐陽脩的文集哪裏去了?》,裏邊洋洋灑灑,既引過歐公的自書,更引過蔡襄和蘇軾手書歐公《晝錦堂》拓本,還引遍了晚明以前歐公文集的不同版本,俱作「脩」不作「修」。另最有力的一條證明來自歐公寫給知縣蘇唐卿的一箋書簡,書上叮囑蘇氏刊刻《醉翁亭記》時,莫要誤作「歐陽修」云云。事已至此,應無懸念,惜清中葉迄共和國所刊歐公文集點校本,叫「歐陽修」者還所在多有。
考證辨訛文章我素來喜讀,因考據而出義理者,更屬善莫大焉。辛德勇文章千里來龍,綰結處神龍擺尾,提到內地眾多歐公文集依舊冥頑,一「修」再「修」,惟中華版《全集》封面題簽卻作《歐陽脩全集》,跟內文大異其趣。此無他,題簽者是舊日王孫啟功元白,自幼名帖名拓看多啦,胸中就是學問情趣,隨手寫來,即是正朔。前年中華書局精印了一卷《啟功先生題簽集》,精神爽利,卷中題簽十九已在原書上看過,今置床沿,依然矚目生溫。辛德勇旋下一轉語,謂啟功跟陳寅恪二先生俱屬前清尊官後人,多有相通處,可「在陳寅恪先生的面前,是沒有什麼能看得下眼的,啟功先生則是看什麼都是那麼回事兒,何必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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