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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9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口罩之城

這幾天,人人都在搜羅口罩,網店實體店一返貨就立刻被掃光。街頭行人至少有八成在戴口罩。口罩塞滿垃圾桶,人們在談論口罩。這是一個口罩之城。雖然我們對於口罩的記憶是從2003年沙士開始,但口罩作為傳染病的圖騰,並非在2003年才揭幕。醫用口罩最早在十八世紀出現,而在1919年西班牙流感肆虐期間,口罩已多得如一幅超現實的畫,密密麻麻的掛在沒有表情的人群臉上。

據報,1918年西班牙流感爆發,造成5億人感染(其時每3人就有1人受感染),近5000萬人口死亡。這種肉眼看不見的病毒,遠較明刀明槍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為人間帶來更高的死亡數字。

Nursing Interventions Through Time: History as Evidence一書提及當年有個護士長記錄用口罩的情況:「我們開始使用一種縫製的兼有4條繩的口罩……每個護士大概可分配到16個口罩。這亦需要有人每天煮熱口罩再令它們風乾。不久我們也想到了一個點子,就是把紗布摺成四方形,形成一塊6層紗布的『口罩』,並把它縛在臉上再以髮夾固定着……」另一本Beasts of the Earth: Animals, Humans, and Disease一書則形容其時美國有法例通過,強制市民在公眾場所戴紗布口罩,而當年的口罩質素不良,效用備受質疑。

口罩大懶蟲

一些可媲美René Magritte畫作的超現實相片,反映當年的口罩盛況──包括婚禮上的新郎新娘都戴了口罩;棒球比賽上每個球員及觀眾同樣戴上口罩;選民在選舉日去投票時全民口罩。像今天一樣,當年很多美國人都抗拒戴口罩,他們由於不戴口罩而得了「口罩大懶蟲」(mask slackers)的惡名,可能面臨罰款或者登上巴士時遭受拒絕。

不過,口罩廣泛地作為華人社會時尚卻真的由2003年沙士而起。明星在機場為避娛記戴黑色布口罩,頓時成為潮人指標。也是從那時開始,不想樣貌曝光的疑犯離開法庭時學會戴一個只值一蚊的口罩。他們不再用手掩臉或靠鴨舌帽,用絲襪笠頭,甚至用廁紙包臉逃離肇事現場……

在香港,食肆尤其是連鎖大集團也愈來愈多要求員工戴一種不是保護性質的口罩。那是一種透明的「膠兜」,貼着下巴,是名副其實的「口──罩」,以免他們的鼻毛口水丟在餸菜上。縱使是為食客着想,但這必然是後沙士時期飲食界一道最科幻的畫面。這些員工看起來像一批有着特定功能的機械人。

占飛早幾天跟一名在美國公幹後來又飛去澳洲的友人談天──當時本港出現首宗武漢肺炎確診個案,其時街道一夜之間的口罩增多了。在港鐵目測大概三成人戴口罩;隔多一天,數目遞增至約七至八成。我們亦很容易觀察到戴口罩者都是華人,白皮膚的居港洋人全部沒戴口罩,不分男女,只分膚色……不,是膽色?至於友人身處的美國及澳洲,雖然都出現確診個案,但除了機場或飛機上,街頭沒什麼人戴口罩。

這不免令人想起碧咸的中文刺青「生死有命富貴由天」,或者今年稍後上映的占士邦電影戲名:No Time to Die!直譯難道是「無時間死」?這個戲名夠搞笑吧!洋人畢竟都以adventurous(富冒險精神)性格自豪。

內地歌手韓紅發起拋棄口罩前先要把它們剪碎,以免被黑心商人回收再賣,大批內地網民響應。一個民族要劣根到什麼程度才可以做這種我們發夢也沒想過的發財大計?已丟棄的口罩或已沾染病毒,它正是為了隔絕病毒才立足在世上呀。那麼黑心商人在回收時,不免要暴露在各式病毒之下,害人不利己的事情,真的,誰更有膽色?

植進肉裏去

台灣作家平路在沙士期間寫過一篇小小說名為《口罩之城》,那是一篇超現實小說,內容講到在沙士蔓延的季節,香港開始了一個微型整容風潮──把口罩植進肉裏去。她形容此乃「毋須讓人成癮的曼陀羅」,曼陀羅是藏傳佛教的一種繪畫方法,它有神聖力量,驅走不潔與邪氣。在這個她構想出來的都市,把口罩縫在嘴巴是一勞永逸的事,「減免了牙線牙刷,更不用說唇膏唇蜜的花費。對男士來講,鬚前鬚後的什麼東東都可以一併省下」,人們貨比三家,不論物料、穿針或手勢都是賣點。小說巧妙地借用張愛玲經典作品《傾城之戀》尾段的一句來開小玩笑:「誰知道傾斜的城市裏……會不會培養出新品種的戀戀情深?」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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