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1日
賀歲片,來談套較冷門的國產動畫《哪吒之魔童降世》。說冷門,人家在內地可是2019年度票房冠軍、中國電影史上票房總亞軍(冠軍《戰狼2》),香港上映遲了。
何止,1979《哪吒鬧海》為慶祝建政30周年而攝製,成為首部入選康城影展的華語動畫。甚至,海峽對岸《青少年哪吒》(1992),台灣大導演蔡明亮處女作,雖然是真人演出寫實故事,借題發揮而已,但一樣描述年輕人反叛,精神上一脈相通。
哪吒,從來沒被遺忘,從來滿載弦外之音,每逢大時代少不了三太子。
戀母殺父情意結
哪吒,起源於中亞佛教,學者推測原型可能來自波斯王子努扎爾(Nowzar)。佛教戰神毘沙門天王的兒子叫那羅鳩婆(Nalakuvara),或譯為那吒矩缽羅、那吒俱伐羅,名字相近,兼同有個武將天王爸爸──全盤中國化後,哪吒之父乃托塔天王李靖。
常說哪吒反叛,反叛對象正是李靖。據《封神榜》說,哪吒在母胎3年始誕生,撇開神話外衣,潛意識根本「此子何來問句妻」啊!難怪李靖一開始即視為孽種,投射男人最槕忌的綠帽疑雲,而哪吒亦充分反映佛洛伊德所謂戀母殺父情意結(Oedipus Complex),無仇不成父子。
矛盾不只於此,李靖本是商朝武將,代表保守勢力,每逢哪吒闖禍(例如鬧東海),李靖必第一時間割席、綁子認罪,一派大義凜然,在真正得道之士太乙真人看來,倒要替哪吒護航呢。挑戰權威,更似現在藍黃絲代溝了。
哪吒不怕海龍王,幼獅不怕虎和狼。
同樣鬧過東海的還有孫悟空。為什麼最受歡迎的神祇總要鬧鬧海?因為中國自古屬於陸權國家,安土重遷,東望太平洋,既敬且畏,敢往外闖者都像令人又羨又嫉的頑童。
不便明言,遂寄託於寓言光影。
《大鬧天宮》上下集(1961及1964)橫空出世,孫悟空不單鬧海,更鬧天宮。當時毛澤東破四舊,對舊臣鳥盡弓藏,正合朕意。
1979《哪吒鬧海》迎來改革開放之初,尚幸貼近主旋律。
到2014《西遊記之大鬧天宮》,氣氛已大不同。導演鄭保瑞告訴我,最後版本是廣電總局同志坐在身邊剪成的。「誰不知這題材敏感?好在是文學經典,不能禁拍。」
吃Harry Potter奶水大
哪吒父子和解,加入天庭建制後,便戰鬥力大減,打不過孫悟空;孫悟空歸附唐三藏後,也戰鬥力大減,打不過西天路上小妖──道理呼之欲出!
所以,甘冒膠險,我要捧《哪吒之魔童降世》場,追看每一代中國人如何在狹縫中講故事,意在言外。
港孩吃Harry Potter奶水長大,只幻想入讀魔法學校,小兒科了,殊不知翻天覆地的英雄出少年傳統,原屬中華。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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