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8日
華青幫的「雙花紅棍」於深夜中,在小意大利給剁成三包肉醬,清晨送回唐人街的第二天,整個紐約下東城都靜默得有點可怕,商舖提早關門,街道烏燈黑火,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悶熱,籠罩着那個夏天的運河街。
然後,沒過幾天,便傳來那個下絕殺令幹掉「雙花紅棍」的黑手黨頭目的死訊了。
如同許多黑社會電影一樣,這個意大利驢頭是在一家理髮店內中伏的,頭髮才剪了一半,濕漉漉的,當胸吞了四槍,牙齒也崩掉兩三顆,卡在喉頭,披着那塊理髮用的白布──本來是白布,一剎間變得斑駁血紅的白布──衝出理髮店逃命,重傷下,居然跑了幾條街,才死在一個無名小公園的路旁。
事情鬧大了,警署五分局的兇殺組搜刮了幾天,抓了幾十個人回去,盤問又盤問,仍不得要領,只好放人,而唐人街與小意大利區也維持了半年左右的平靜,一種怪異的、叫人不安的平靜。
那一年,意大利氣勢如虹地贏了世界盃, 小意大利區塞滿了他們熱烈慶祝的國民,煙花處處,忘形地歌舞,劈塔劈塔地踩踏着柏油路,隔着寬闊的運河街,也彷彿感受到地面傳來陣陣的震動。
唐人街這邊的民眾,都看得又羨又妒,那些華青足球迷,坐在運河街道旁,感覺還真的有點落寞,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那還是中國在奧運場上,等待着「零的突破」的可憐日子。
然後,歡笑聲中,小意大利區的年輕人, 也看見這邊的中國小伙子了,愣了一下,竟便提着幾瓶紅白酒,帶着幾分醉意,走過煙花照耀下濕滑的運河街,向中國人敬酒來了。
華青們不虞有此,同樣愣了那麼兩秒鐘,然後,竟也放下前塵往事,跟對方舉杯對飲起來,雙方卡卡地笑,只看得我這個適逢其會的掹車邊黑社會會員,有點莫名的感動。
也不知道那晚上無意中的和解──雖然也許只是短暫的,誰知道呢──是因為酒精,還是足球,還是整個大都會的氛圍,還是達文西與孔子,都適巧在同一個晚上,來到了紐約運河街。
我在黑社會的日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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