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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14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我」世代普世價值

英國哈里王子與妻子梅根1月8日在社交媒體IG及個人網站宣布,從高級王室成員的身份退下來,只當「兼職」王室成員。王室消息稱,兩人宣布前,曾向父親透露其意向,並要求跟女皇見面,但王室認為哈里應先跟父親商議細節,並要求哈里暫緩公布。英女皇為了此事,昨召開會議商討,然而梅根身在加拿大,或只能以視像形式參與。

哈里卻等不及,只在宣布前10分鐘電郵父親查理斯王子及哥哥威廉王子。這當然算不上「商議」或尋求對方的同意,只是通知。今時今日,電郵是緩慢的溝通工具,要得到父兄的同意,甚至尊重父兄,何不去電話直接商談?

美式育兒 自由放任

哈里生於1984年,屬於「我」世代。他處理此事的手法,頗有「我」世代的作風。從好的方面講,就是獨立自主,自己的事自己決定,後果自行負責。從壞的方面講,就是自把自為,事先不跟家人商量,得到家人的首肯。若然預知家人可能反對,更不會徵求家人的意見,為怕給長輩阻撓或勸止,做了再說。無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新一代均如此,嘆息將何為?

獨立自主,已是全球化新世代的「普世價值」,也是美國人的傳統價值。前加州大學貝克萊分校歷史學教授寶娜花絲(Paula Fass),在《美國式童年的終結》(註)中指出,由建國開始,美國人認為要維護民主制度,實現自由、平等,便要丟棄歐洲式父權家庭制度和家教。國家的公民應自小培養獨立自主的性格,父母不應事事為孩子作主,孩子不應事事唯父母之命是從,而應從小處起自主自決。何況,美國孩子18歲左右,大多離開家庭,離開父母的羽翼,往外讀大學或闖蕩江湖。若少時不能獨立特行,成年後如何自立?

在十八世紀末,美國仍然是農業為主的國家。農家孩子一向早當家,不像城市孩子般備受父母呵護備至,因而農家孩子──尤其是男孩──往往帶點「野性」,父母要嚴厲監管也未必管得住。香港1950至1970年的一代孩子,尤其是住在公屋的一代,亦頗有「野孩子」之風,不是父母不想管,而是斯時搵食艱難,父母都忙於工作養家,工資低工時長,要管也管不來。況且,南來的低下層港人,大多教育水平不高,頂多讀完小學或初中,兒女一旦中學畢業,已勝於父母。父母憑什麼管教或指揮兒女?那一代港人比「我」世代及千禧世代更自主,更獨立特行,良有以也!

在上世紀二十至三十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失業率高企,加上行為主義(behaviourism)是當時的顯學,視孩童如鼠狗,既然可以用獎賞和懲罰訓練鼠狗聽話,自當可用同樣方法訓練幼兒和幼童成為父母心目中的「乖」子女。四十年代,美國經濟復興,受佛洛伊德的學說影響的史撲醫生(Dr. Benjamin Spock)當道,幾乎所有為人父母者,都讀史撲的《育兒常識》(The Common Sense Book of Baby and Child Care, 1946),遵照他的忠告,放棄行為主義式育兒,多獎賞鼓勵而少打罵。相對傳統中國的嚴厲育兒方式,美國式育兒家教,較自由放任(permissive),移民或旅居美國的華人頗不以為然。

傳統中國式家教,打個比喻,帶有「農耕意識」:視育兒為種瓜種菜,種瓜得瓜,種菜得菜。教孩子聽話,他就會聽話。授以國民教育,孩子就會愛國。其實,種瓜能否得瓜?不是農夫可以主宰的,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要看天氣、土壤、肥料乃至種子的良莠。種瓜決不會種出菜,卻未必種出好瓜!《虎媽的戰歌》錯就錯在這裏,以為只要全力種瓜,就一定種出好瓜。「威權」式家教,兒女就能成才!這不正是另一版本的行為主義嗎?

同一家教 性格迥異

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只有一妹,瑪嘉烈公主,在同一家庭長大,受同一家教,兩人都沒有到學校讀書,但兩人性格如冰火,女皇保守、堅忍,瑪嘉烈反叛、衝動。女皇三子一女,可以想像都受同樣家教,但各有各的性格。查理斯王子亦然,長子威廉只比哈里大兩歲,亦是「我」世代,跟哈里受同樣家教,規行矩步一如祖母。哈里卻反叛一如瑪嘉烈。

家教和育兒方式的影響,真的那麼重大嗎?

註:The End of American Childhood: A History of Parenting From Life on the Frontier to the Managed Child.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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