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3日
「就算一張廁紙、一條底褲,都有佢本身嘅用處。」這句出自《國產凌凌漆》的電影對白,經常被人掛在口邊,也讓演繹這句話的黃錦江(KK)給人留下印象。熒幕上他是透過廁所與人交談的老奸巨猾司令,也是所向披靡的金槍人,但他私底下卻是書法家、畫家、美術指導,幕前演出只是偶爾被選中「撈過界」。
他移居美國30年,早前回港舉辦畫展,從題材到筆法都流露出老派文人的作風,甚注重與朋友之間的情誼,畫展一角,更有他親筆送贈朋友的墨寶,以及為紀念前輩楚原而作的作品。雖然近年電影演出機會少,他「佛系」應對,認為隨緣就好。
KK早在1989年移居紐約,之後不時回港參與電影拍攝工作,但在美國的時候,他也積極參與藝術創作、策展、舞台劇演出及創作等工作。早前籌備一年,在藝術中心舉行「四十不惑」畫展,68歲的他畫畫逾50年,在現身大銀幕前,其實已經做了多年的舞台設計、服裝設計、電影美術指導等工作。因此所認識的朋友也遍布電影、舞蹈、戲劇等不同範疇,不少作品也是為他們創作。其中,他特別對楚原的畫像有感情。
「楚原是我電影界的第一個師父,去年看到他獲得終身成就獎,覺得很開心,找了很多資料,為他畫了一張畫像。在我剛入行時,他幫了我很多,他為人很大方,很有大師風範,讓我很感激。」他們合作的第一套電影是余安安主演的《愛奴新傳》,在1976年上映,當時他剛從舞台轉向電影,擔任美術指導。「後來指指吓給人指了去幕前,哈哈!」
周星馳思想不普通
他的幕前演出起初只是在廣告片中扮演大豪客,後來慢慢有拍電影的機會,如劉德華、狄龍有份演出的《上海灘十三太保》,其後演出機會愈來愈多,先後在《國產凌凌漆》、《火燒紅蓮寺》、《賭神2》等演出。「或許我長得高大,不似一般香港人,樣子也是外省人的樣子,也因為我在這個圈工作多年,有不少朋友關照和欣賞。」
然而無論什麼電影,他都主要演反派。「導演老是覺得我是壞人,哈哈!但其實我演什麼角色都無所謂,都只是了解角色表現出來,就如畫畫,不同類型要用不同方法畫。電影講合作,畫畫講自我表現,我都喜歡。」《國產凌凌漆》讓他為人熟悉,他自言也不知怎地被選上這個「司令」的角色。「可能我國語比較好,形象又是北方人,比較適合。」
多年後回看,他讚揚這電影很多方面都有劃時代的意義,「我自己也很驚奇,之前我對星爺也不是很了解,拍了這戲,我覺得他是相當特別的導演,思想很多跟普通人不同。」雖然電影搞笑,但工作時氣氛不一樣,「他的搞笑是嚴肅中有喜劇效果,工作中則是很認真的。」
他自己在拍攝時,也同樣嚴肅。「他說出要求,我用我的方法做到,觀眾接受,我的任務就完成。」雖然對白和場景都有點荒謬,但他自言「角色應該很有威嚴」,所以演出時從不笑場,就算要模仿周星馳扮暴龍「嗄」一聲,也要木着一張臉,這種認真也造成更大的喜劇效果。「我是不准笑的,就算在馬桶中被看到,也要維持威嚴。」
文革經歷搬上舞台
雖然定居美國後,電影演出機會減少,但前年他卻有了另一個機會,到非洲津巴布韋拍攝中國電影《非洲遇見你》,多年以後終於做回正派,飾演到非洲投資的中國商人,努力改變女兒對非洲的壞印象。他更幫忙在紐約搞電影首映,「津巴布韋的首映也是我策劃,雖然我是演員,也做了很多其他事情。」
在紐約,他也參與不同範疇的工作,其中一個最難忘的是創作了一齣文革相關的舞台劇《夜殺》。「這個故事藏在我心中40多年,是我親身經歷。」故事發生的那個極度窮困、連飯都吃不飽的鄉村,正是他下放的地方,兩個相愛的人在那個困頓環境中互相折磨,最後互相殘殺。「涉及很多人性的問題」。
文革的下鄉經歷,對他來說有巨大影響。父親在香港做管理員,母親是文盲,祖籍廣東,上海出生,從小對藝術創作很有興趣。「看到比我厲害的人,我會追着他們請教,很多人都會指點一下我,未必親手教,但會告訴你方法。」小學三年級開始學寫毛筆字,他一寫就喜歡。
18歲中學畢業,卻碰上文革,所有同學被派到不同的農村去,他去的是安徽,留了4年,主要是耕田,但文藝宣傳的工作也會叫上他。「我不懂跳舞唱歌,但我懂得編排,也派我去寫毛筆字寫宣傳品,我自己也偷偷地畫畫。」由於父親是香港人,在文革中途,他在1974年就獲批來港。
來港後,他如海綿般積極吸收各種新知識,一邊找工作,一邊報讀各種藝術設計夜校課程,沒有正式在學院就讀,卻在報館做美術編輯,又成功應徵香港話劇團的美術設計職位。「當時是七十年代,香港沒有太多設計學院,我沒有經驗,話劇團也沒有經驗,看到他們登報紙,我拿國內偷偷自學的畫寄給他們,全都是學習蘇聯、東歐藝術的作品,就這樣被看中。」
起初他只是做平面設計,舞台需要美術設計,他就「撈過界」,後轉職香港舞蹈團等,當時沒有大型打印技術,他用掃把寫草書,變成舞劇《岳飛》的大型布景,後來再跨界做電影,「很多事都講機緣,我的習慣是不斷學習,隨緣發展,緣分來了就能自由地應對。」
八九十年代,香港影業極蓬勃,就算像他那樣的業餘演員,也有發揮空間,「這就是香港好的地方,只要覺得你適合,不用看學歷經驗。」後來港產片數量回落,他的演出機會大減,專注在紐約發展,笑言,過去雖精采,但總要向前看:「社會不斷變,電影也不例外,沒有絕對的事,只能平常心去看待一切,因此今年我寫了不少佛經、佛像,讓人更能平常看世界。」
黃錦江小檔案
年齡:68歲
出生地點:上海
身份:畫家、紐約長江劇團總監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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