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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10日

思泯 我如是觀

和尚的愛情一二事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好些時候,和尚亦然!在和尚(嚴格來講,應指出家人)尚未成佛以前,仍有着一般人的愛慾情感。即使修行日久,只要一日未能全然地斷念,種種在情感邊緣中的掙扎,仍是會令他們感到惘然,其苦亦不下於佛家所說八苦之一的「愛別離」!

阿難與摩登伽女的故事,相信是佛教界最早的、亦是載於佛典裏有關和尚的愛戀遭遇!阿難尊者,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在佛寺裏的尊像,阿難多侍在釋迦佛祖旁邊,可見他在佛界中的地位!他是繼摩訶迦葉,在佛陀入滅後領導僧團的第二始祖。他向有「多聞第一」之稱,博聞強記,把佛陀一生的說法記述下來,寫成流傳後世的佛家寶典。

據《楞嚴經》記載,阿難外出化緣時遇上在井邊打水的摩登伽女,於是開口要了一口水。阿難為人親切,且有着能打動人心的莊相姿容。文殊菩薩亦曾如此讚嘆說:「相如秋滿刀,眼似淨蓮華,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難心。」可見阿難確是佛陀弟子當中的「美男子」!摩登伽女當然是一見鍾情,愛上這位英俊瀟灑的僧侶。她於是用幻術迷惑阿難,使阿難迷糊地跌入自己的懷裏。就在其時,佛祖派文殊菩薩持《楞嚴咒》前去救出阿難。而摩登伽女亦得佛祖持咒開悟,出家修行並證得佛果。

佛經中雖說阿難受到幻術影響,不由自主地跌進銷魂鄉,但最重的還是當時阿難的心在動!阿難雖精通佛法,唯定力不足。佛在生時,他還未證得阿羅漢果,修為的意志在幻術下完全消沉,因而受到摩登伽女的美色所誘惑。再者,當摩登伽女要求母親作媒時,她母親曾這樣說:「你這麼貌美,一定有很多人喜歡你,何必定要嫁出家人呢?」可見,摩登伽女也有不錯的姿色!一個俊男,一個美女,在一般的情況下,定必互生愛慕之情。若不是文殊菩薩拿着《楞嚴咒》來踢局,相信阿難已經打爛齋缽!當然,期間阿難心內矛盾的一番掙扎,如何斷念以護持己心,當中艱苦的心路歷程也許不足為外人道,而經中自然只是一句帶過。

拋妻棄子出家

另一位近代高僧則是豐子愷的老師李叔同,也是佛門律宗第十一代傳人弘一大師!他未出家前是位才華橫溢的才子,無論在音樂、繪畫、書法、篆刻、話劇等各方面都成就卓著。當代的頂尖人物如林語堂、魯迅、郭沫若、張愛玲等莫不對他推崇備至,讚譽有加。這位一代高僧亦曾受情所癡纏,最後還是拋妻棄子,毅然剃度出家去了!

當時不少人對弘一大師的無情均議論紛紛,因他的日籍妻子在他「出走」後,曾老遠到杭州四處奔跑打聽他的下落,最終在靈隱寺找到他。但弘一卻連寺門也沒讓妻子和孩兒踏進去,他妻子無奈,只能對着關閉了的大門悲傷地責問道:「慈悲對世人,為何獨傷我?」說後便黯然離去!

據說,弘一的學生曾問他:「老師出家何為?」弘一說:「無所為。」學生再問:「忍拋骨肉乎?」他說:「人事無常,譬患虎疫死焉,慾不拋又安可得?」說穿了,那豈非就是愛別離之苦嗎?還提早便「實現」了!對弘一來說,也許他的了悟可令他減輕執着情愛之苦,但對他的妻兒來說,畢竟是個晴天霹靂,一生受着斷離之苦!

當然,若修行人能如倉央加措所言:「世間安得相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那便是最好。但這個連大清康熙朝的西藏第六世達賴喇嘛,一代情憎所夢寐以求的也難實現!那就只好如他一樣徘徊於「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的矛盾之間。出家人若情緣未了,又未證悟佛境,為要掙脫塵世之心而遁入空門,談何容易!最後,還不是落得「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妳相見!」

人既是天賦情感的動物,無論在生理或心理上,對異性產生興趣及求愛,是動物界繁殖求存的必然現象。雖然「愛」維繫着複雜的人類社會關係,但對愛的「依附」(attachment),也為人類在這關係斷裂時帶來無比的悲苦,更甚者會令人自毀!然而,那又如何替代這與生俱來的情感,以至斷情失戀之苦不能生起?佛家的答案就如弘一大師回答她妻子對何謂愛的質問:「愛,就是慈悲!」

以塵世為依歸

的而且確,在佛家眼中人類的愛就只能以「慈悲」來展現!因這種大愛並不以個人為對象,是以塵世為依歸。個人或其依附的情感會有消失的一日,但塵世卻永沒不存在的一天。所以,人的心便不會因執着於「個人」而生苦!

然而,若修行人能做到用心如鏡,有如「雁度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那麼,又何懼人間癡情任去留!

撰文 : 思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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