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9日
顏色本無意,人心毀譽之。
正黃,是清帝龍袍專用色,誰敢僭越?五代末年,趙匡胤陳橋兵變,部將以黃袍加身,江山便隨他姓矣。《易.坤》中,黃,乃中和之色,以喻內德之美;「發於事業,美之至也」。黃與紅,雞蛋炒番茄,素來是華夏百姓喜慶之色。東漢末年大規模民變,不知哪個造反秀才,吟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幾十萬起義農民,黃巾裹頭,遂成「黃巾軍」,中國歷史上以宗教形式組織最勁暴動之一。比法國「黃背心」運動爆發打砸搶,足足早了一千八百多載。
儘管兵燹災衍,為政者對於黃口小兒,倒有種更富人味的態度。蚊虻不吮駒犢血,鷲鳥不噬黃啄雛。《淮南子.氾論》:「古之伐國,不殺黃口,不獲二毛,於今為義,於今為笑。」古中國,人有自己的仁義與榮譽感。
奈何到了現近代,極左意識形態殺人,貽害全民。百姓偷讀《安娜.卡列妮娜》,文革紅衞兵抄家;哼,黃色讀物,散布資產階級毒草!馬上扭送公安局,遣送回鄉!「黃」,一下子猙獰起來。工廠大批鬥:解放前參加過反動「黃色工會」,你就是徹頭徹尾的叛徒工賊。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
「黃色」與叛徒掛鈎,西土傳入舶來品乎?不管怎樣,「黃」色在法國,確實等同於出賣、變節、二五仔。法國顏色研究專家米歇爾.帕斯圖魯(Michel Pastoureau),最新出版《黃,顏色的歷史》(Seuil門檻出版)。現代法國不討人歡喜的黃,他觀察到一件妙事:2017年法國總統大選,其後的國會席位大選,馬克龍新組的前進黨,每回公布選情預測戰果,用的弧線圓點,通通黃色——別的顏色都被人揀了。
「我對自己說:新鮮事呀,黃色不會把他毀了罷?」皆因法國政壇,「黃」乃負面因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焉能用叛徒顏色角逐競選?」兩世紀來,除了德國FDP自民黨,罕有西歐黨派敢用黃色。意大利「五星運動」斗膽用黃,蘊含了唾棄傳統政黨的造反精神。法國「黃背心」運動亦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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