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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3日

余家強 小說港

佛系推理:怪婆婆(十二)

前文提要:怪婆婆中毒身亡一案塵埃落定,佛狸帶女友護生到故居收拾遺物,從第一個信封發現母子間的書信和照片,從第二個信封發現新聞剪報,佛狸生父原來是殉職消防員。來到最後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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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信封最大,而且沉重,打開藏着一本厚厚的冊子。佛狸在大學書店見過,是名為log book的記錄簿,理科生用來填寫報告的。剛才護生看全屋堆滿專門學術著作,甚至還有電腦,已懷疑怪婆婆猶難忘本業,此時發現log book,更不禁「咦」一聲。

掀開首頁是英文撰述的簡介,字體細小端正,鐵畫銀鈎,甚至端正得像強迫行為。護生本就因中學生物科成績優異而報讀護理系,凝神細閱,再翻翻內容,詫異道:「細胞壁對外來胺基酸的反應……假設反應原理及結果推論……是關於幹細胞的論文!」

佛狸嘆道:「她還在假東西上執迷不悟。」

護生道:「不不不,南韓黃禹錫雖然造假,但幹細胞本身真有其事。冊內紀錄都在近年,我相信是她經歷失敗後,在過往基礎上重新研究。」

佛狸道:「你看得懂嗎?」

護生搖頭。

佛狸不再說話,心裏也半信半疑。這屋裏種種客觀證據顯示,怪婆婆並未全瘋,某些方面還相當執着。

護生忽然道:「找柳博士!我有她名片。」那出席喪禮的學者。

卅伍

大學生命科技學院榮休教授柳博士去了外遊,透過短訊叮囑兩人把log book送往她家,由外傭代收。三周後,佛狸接獲柳博士電話,聲音喜孜孜像少女:「元同學,你快來。你媽媽幹下驚天動地大事!」

卅陸

滿頭白髮的柳博士是怪婆婆師姐,剛退休,住在校園附近獨立屋,一見面便拉着佛狸手道:「幹細胞害苦了你媽媽,她卻鍥而不捨,到頭來給她突破瓶樽。這項發現,足夠攞博士有餘,她在泉下瞑目了。」吱吱喳喳的邊倒茶。

佛狸道:「怎可能?」

柳博士道:「你念文科不明白。簡單來說,她的發現應用於疾病驗測和製造新藥物,可以申請專利。」

佛狸茫然道:「她做得嗎?」

柳博士道:「當然,元姑娘(怪婆婆)只憑圖書資料和簡單電腦,加上自行演算,欠正式實驗室支持,難免限於理論……」

佛狸打斷道:「我意思指,像她樣子,還做到研究嗎?」

柳博士托托眼鏡,大惑不解道:「當然可以,她論文條理清晰啊。」

佛狸關心的是:「難道爺爺推理正確?媽媽雖然思想偏激,頭腦仍清醒,一直努力洗刷污名。她中毒只因不小心,並非儍到吃垃圾。」想起眼眶一熱。

柳博士自顧自續道:「元姑娘的理論很完整,但人已逝世又沒銜頭,學術刊物不會接納的,我打算替她做破譯和電腦模擬等確定工作,同步申請專利,最快3個月發表。」

佛狸瞧柳博士也神經兮兮,暗忖科學家們果然都帶點天真,問道:「3個月?」

柳博士笑道:「是啊,要與本校生命科技學院鬥快。」

佛狸道:「這麼巧?」

柳博士呷着茶道:「你不明白。為何諾貝爾獎常常鬥雙胞、三胞?

「科學研究去到極致,就是纖毫之爭。資訊流通,每階段值得動腦的課題人同此心,不能說誰抄誰,實在難分高下便同時獲獎,絕不出奇。生命科技堪稱當世顯學,學院很多同事都在趕渾水,但據我所知落後元姑娘甚多,這篇論文發表,他們好夢成空了。」

佛狸道:「柳博士,求你一件事——我想不註冊專利,可否讓它免費公開?」

柳博士奇道:「你知道專利等如多少錢麼?」

佛狸道:「不想知。」

柳博士目瞪口呆。

佛狸道:「大學上任校長放棄光纖技術,全世界採用他發明,他卻兩袖清風。我希望家母也能貢獻社會。請柳博士成全。」

「好!好!元姑娘生得好兒子。」柳博士一拍大腿道:「你既視錢財如糞土,我老太婆舉手之勞又何難?」

佛狸深深鞠躬。

柳博士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們來給你媽媽的心血起名字,叫『元氏定理』好嗎?」

佛狸道:「叫『怪婆婆定理』吧。讓大家永遠記得有這樣一個奇女子。」

柳博士神馳物外,指尖醮茶水在桌布手寫「Lady Odd's Theory」,嘆道:「生物系本來是大學的冷灶,近年趕潮流打着生物科技幌子,還升級做學院,其實裝腔作勢。這專利一公開,某些研究員便無法混飯吃了,你等如漂亮地報了元姑娘當年被出賣之仇。我身為退休教授,雖然榮辱與共,但你造福人群,將來病人免捱貴藥,我沒理由不幫你。學界利慾熏心,富貴浮雲,原該受點教訓。不過……」柳博士忽然逼視說:「我有條件。」

佛狸一怔。

柳博士道:「我要你每星期跟我上課, 從頭學起,我要教你了解你媽媽的發明意義何在。」

佛狸替她換上熱茶,端杯正色道:「謝謝老師。」

柳博士大喜接過。佛狸道:「請問老師,聽聞過家母有個消防員朋友嗎?」

柳博士搖頭。佛狸明知怪婆婆在消防員死後多年才入學,時間不符,姑且試試打聽而已。他倒領悟到,自己心裏終於有了生父的位置……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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