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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9日

李夢 藝術拾趣

好奇心俱樂部

二十世紀上半葉的先鋒藝術圈中,向來不乏個性鮮明、語不驚人誓不休的創作者。即便置身這些生猛而富有活力的藝術家群體中,攝影師黛安阿勃絲(Diane Arbus)及畫家卡羅拉馬(Carol Rama)其人其作仍極為亮眼。兩人的攝影作品與畫作等如今正在香港中環厲為閣(Lévy Gorvy)展出。展覽取名「繁花聖母」,與法國作家惹內的小說同名。惹內在小說中描述的極端躁動又極端荒涼悲戚的場面,與展廳內兩位女性藝術家作品中蘊藏的張力竟十分契合。

畫廊為阿勃絲與拉馬策劃這場聯展,看中的應該不僅僅是二人同屬先鋒藝術群落,且同為關注性別的女性藝術家。阿勃絲住在美國紐約,拉馬一生不曾遠離意大利都靈,兩人的生命雖無交集,卻共同參與並見證城市化在半個多世紀前的蔓延與滋長,以及因之而起的慾望、疏離與孤獨。

暗流湧動

阿勃絲早年曾為時尚雜誌拍攝用於商業宣傳的影像,後來轉去探索城中「邊緣人」的孤寂與困頓;拉馬的早期畫作直白彰顯女性的慾望,後來收斂起來,轉以樸素抽象方式回應生命中難以言說的悲傷。阿勃絲與拉馬的創作風格均曾經歷顯見折轉,而對於城市及城市中人境遇的好奇與思考,將原本風格迥異的二人,漸漸引入近似的、另類深沉的創作語境中,其作品因而成為半世紀前紛紜社會及文化景觀的鮮艷註腳。

如果世上真有「好奇心俱樂部」,阿勃絲與拉馬一定是其中的活躍成員。不論阿勃絲在紐約街頭拍攝的紀實攝影作品,抑或拉馬以自行車輪胎為媒材(她的父親曾經在都靈開辦生產自行車的工廠)的半雕塑、半繪畫創作,既承載兩人對於周遭環境及平凡個體境遇的好奇,也是頗具勇氣的。

雖說那些黑白影像及鑲嵌在畫框中的廢棄輪胎,並不具備即刻引人矚目的搶眼特質,乍看不高調也不煽情,但這種看似不動聲色的背後,其實暗流湧動,不單有對於彼時彼處禁忌的大膽觸碰,也有對於藝術家自身過往及當下處境的剖解與呈示。

阿勃絲本可繼續拍攝光鮮亮麗的時尚影像,在派對與秀場之間自在遊走,卻不甘於讓自己的作品成為名利的附庸,轉身,以細膩鏡頭聚焦畸怪的、不為常理所容的另類群體,將那些原本遮蔽在城市盛景背面的人與事袒露出來,揭開秘密,直面創傷。同樣,拉馬本可以一直將繪畫當做自我療癒與救贖的工具,卻並不單純將創作當成自我感情與情緒的抒發排解,更希望由己及人,走離自怨自艾或顧影自憐,坦然直面世事不公,予人警醒。

對於有一些女性藝術家而言,作品不論形式與媒介如何,風格如何,總不外是閨中日記或瑩窗小語;但對於阿勃絲與拉馬來說,創作顯然能夠承載更多志向甚至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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